李家村-小李屋内。

“睡吧。”

银瞳习惯性的掖好被，吹熄蜡烛。

“林姨，”小维在黑暗中精准的握住了银瞳的手腕，“若有一日，你遇上了魔君，或殷先生等，立刻就跑。”

“嗯。”

“大地之主也好，神女宓也罢，不过是五百年前的旧事罢了，你就当作是茶馆中说书人在说的故事，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听听就好。”

“嗯。”

“天亮后，你和初九去游历吧，我自有去处。”

“你不和我去？”

“我们这次临时离京，龙昊天说不定回来找我，若他来找我，我随他走。”小维说得隐晦。

“你决定了？”银瞳欣慰，龙昊天对小维的心思如何，银瞳已经知晓。小维这是愿意接受他了？

“嗯。”小维松开手，“林姨，你不必管我，赊刀人应该还有话与你说。你别错过了，下次相见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好，你睡吧。”

银瞳指尖一点，亮光自指尖进入小维额头，原本还有寒意的小维，顿觉舒畅，沉沉睡去。

厅内。

“没想到，大地之主竟会投身女子。”

闷葫芦初九在赊刀人独饮三杯后开口。

赊刀人有些意外：“谁告诉过你，大地之主是男子？”

“大地之主是女子？”这次换初九意外了。

赊刀人意味不明的笑了。

房内。

银瞳见小维呼吸沉重，进入睡眠，欣慰的笑了。小维素来睡眠不沉，故时常假借嗜酒之名喝得酩酊大醉，为的是有一个好眠。随着银瞳医术的增长，这小心思后来也瞒不住银瞳了，只是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小维少机会喝了，银瞳也没特意去说她。

灵力传入小维的眉心，温和绵长，助她睡眠，也助她驱走寒意。

这是银瞳脑海里众多的传承记忆中的其中一法，随着这两日沉睡，脑海中的传承清晰了不少。银瞳想起了太多的传承，只是目前能力所能施展的，寥寥无几而已。

原来，银瞳一直以为的传承，来自银狐一族的传承，竟是大地之主有意授予神女宓的。可神女宓最后的选择与大地之主一样，奉献生命为祭，以留住大地之主最后的神识。若大地之主有知，肯定会生气的吧。就如她痛心姥姥，选择了牺牲自己是成全她。若她当时能够选择，肯定不允许姥姥如此作为。姥姥如今灵力散尽，想来也是仙逝了吧，之前说的说的彼岸，想来也是善意的谎言。

或许，姥姥并未魂灭，尚有一丝神识的，是吗？若不是，姥姥上次又如何入我梦里。银瞳安慰自己，心存侥幸。

银瞳之于姥姥，与神女宓之余冥鹜有所不同。神女宓与冥鹜，是主仆之情。银瞳对姥姥的感情，更似祖孙，更为深厚，也更为不舍。可冥鹜之余神女宓与银瞳，始终如一的忠心。

银瞳的思绪飘渺，手中的灵力一岔，竟不受控制。

怎么会这样？！

银瞳本想助小维入眠，怎知指尖灵力无法从小维眉心收回。

神识随着灵力，一起进入小维的眉心。

银瞳又看见了，梦里那熟悉的人。可这次，她真真确确的知道，这并不是梦。

“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五六岁模样的神女宓，眨着水灵又无邪的眼睛，仰头好奇的问青帝。

“哦，”青帝将神女宓抱在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有什么不一样。”

“家主嘴上长毛，族老嘴上也长毛，为什么你嘴上没长毛？”小女孩伸手去摸青帝光滑的下巴，摸来摸去，想要挑出一根毛。找了半天，半根也没找着。

“呵呵！”青帝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嘴上长毛？这天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做。青帝下巴被挠德痒痒，却没有别过头。

“姬禊哥哥说，带面纱的女子，不带面纱的是男子。男子长大后，嘴上都长毛。”小女孩不死心，直接在青帝的腿上站了起来，低头继续她五六岁生涯中的最重要的任务-从青帝的嘴巴周围找毛。

“那是以一般人伦之。”青帝扶着她，任由小女孩在他脸上放肆。这女娃平日懂事，甚少有像今日这样露出孩儿心性。今日偶尔的稚气，对青帝而言，非常难得。这才是女娃应该有的童年，青帝倒希望她还真再放肆点。

“一般人？你和一般人不一样？”小女孩又问，疑问在她心中两天了，今日开口问了，就要得到答案。

“当然不一样！”青帝挺直背，气昂昂的说。“本尊乃大地之主也！”甚少这么自称，还真不习惯。

“本尊是谁？”小女孩天真的问。

“咳咳！！！”青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小女孩伸出小小的掌去抚青帝的胸口，一脸认真老成。

青帝怜爱的去抚摸她的头，顺道又把她的头发揉成一推杂草

小女孩推开青帝的手，嫌弃的退后。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小女孩似乎有些生气了，两天的疑问放在心里，让她很不舒服，“你说过，只要我问，你都会告诉我。那你告诉我，男人是什么，女人又是什么？你为什么嘴上不长毛？！你的毛长在那里？”

“咳咳！！！”

这次青帝咳得够呛，可女孩却没有再过来帮他顺气。

“好吧！”青帝将小女孩的怒气看在眼里，只看到可爱的童颜，“呃，一般而言，人分男女，如万物分阴阳。”

青帝头疼，这么简单的问题，可对着无邪的眼睛，还真说不出口。难不成和她说男女构造的不同。这年岁的孩童思无邪，反倒是自己想得复杂了些。

“阴阳就是。‘阴，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阳，高明也。’”青帝打算胡邹一番搪塞过去，反正女孩长大的就会自动明白的“呃。男人为阳女人为阴、雄为阳雌为阴。这样你明白吗？”

女孩非常认真地摇头。

“咳咳，”青帝清一清喉咙，“总之，阴阳并非是极端的，大地蕴含万事万物，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呃，这样懂吗？”青帝希冀的看着小女孩清明的眼睛。

“不懂。”小女孩很不满意。

“总之，你爹是男的，你娘是女的。我即当爹，又当娘，你说呢？”

青帝急了口不择言，说完看见女孩的眼框的泪光，后悔极了。

“别哭，千万别哭。”青帝手忙脚乱，赶忙抱起女孩，“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

“我没爹，也没娘，姬禊哥哥他们都有爹。”女孩明显带着哭音。

“别人都有的有什么稀奇，”青帝开启哄孩子模式，他开始捉摸到，在孩子哭之前，必须转移注意力。“你瞧，你姬禊哥哥都没机会从这里看过姬氏大宅呢？那不是家主吗？他比你的手指头还小呢。”

原来青帝抱着小小的神女宓，瞬移在姬氏大宅天上的云层中，俯视姬氏大宅。

“那是姬禊哥哥，姬禊好小个，你看，大宅比我手掌还小呢。”

女孩破涕为笑，青帝跟着笑了。

银瞳在一旁跟着笑了，原来小神女宓也有这么可爱天真的一面。

“可惜，再过一年半载，就变成小大人模样，再没像小时候那样，在我腿上找胡须了。还真想念啊！”

银瞳大震，身边出现一个和青帝一样的人，不一样是，神女宓身边的青帝黑丝，而和自己说话的青帝，发丝根根白里透紫。

银瞳突然明白了，这不但有别于之前的梦境，这其实就是青帝的回忆。

“她和你一样，不管心中多惊讶，除了瞳孔微微起了变化外，神色始终不变，”青帝缅怀，“小小的年纪，好学不学，学姬氏人的老持沉重。”

“呵呵，连你院子那棵树也是小小的。。”小神女宓银铃似的笑声，响彻云端。一旁的黑发青帝，又在悄悄的揉她的头发，只是小神女宓处于兴奋之中，没有发觉。

“看，小时候多可爱。”银瞳身边的青帝慈爱的笑了。

“是啊，小姐小时候很可爱。”

冥鹜的声音响起，银瞳侧身去看，直接一把抱住冥鹜。

“姥姥！”

青帝摸摸鼻子，很不是滋味。

“姥姥！我好想你。”银瞳忆起梦中冥鹜，泣不成声。

“姥姥也想你。”冥鹜回报她。

“姥姥，你受苦了。”银瞳支支吾吾的，“姥姥，你现在。现在是。”或者的，还是幻觉？

“她不过你活在心里的一缕神识罢了。”青帝道。“你若惦念着她，她便不灭。她的执念，是伴在你左右。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为何会这样？”银瞳见冥鹜消失，惊诧的问。“姥姥怎么不见了？！”

青帝觉得自己像是餐座上的抹布，在银瞳惊慌的神情中尝尽了酸甜苦辣，一时五味杂成。

“这是我的意识里，她当然无法久待。”青帝说，在他的意识里，他能控制不让人进来打扰。

“你的意识？”银瞳惊颤，“你。你的意识在小维体内！”

“对了一半。”青帝食指摆了几下，“小维是我沉睡时，分裂独立出来的意识。”

“什么意思？”

“小维的身体，是我转世的其中一个容器。”青帝说，“我在她这里沉睡，滋养着我的神魂。”青帝指着自己的胸口。

“你是她的心疾？”银瞳明白了，为何小维心口会如此古怪，里头住着灵力神识强大的青帝，小维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她每次心疾犯的时候，便是你意识苏醒之事？”难怪，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何普通的药石无法医治，包括小维手疾迟迟未能完全痊愈，也是与青帝有关。银瞳盯着青帝空荡荡的左袖。

“她的体质不够强，幸得有你时时为她进补。”

“她平日的所见所闻，你都知道？”

“也不是，更多时候我在沉睡着。”青帝答，若时常醒来，小维的身子早就承受不住。青帝失望，见面至今，他的神女宓竟不关心他这数百年来如何过，只挂心冥鹜和小维。

说话间，两人回到姬氏大院青帝院落。青帝坐下，为自己斟酒，抬头见银瞳一脸讶异，很是失落。

“你以前，最不喜我喝酒。”

“我不是她。”银瞳说不上对青帝的感觉，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青帝失望的把酒一饮而尽。

“你，”银瞳咬着唇说，“要夺舍？”

青帝顿时觉得酒淡然无味。

“你舍弃生命，不为了让我重生吗？如今我在你面前，你不高兴？”青帝将酒杯放下，无心再饮。

“我不是她。”银瞳重申。“你，要夺舍？”

“如今这身体，是我的。”青帝微怒。“不是夺舍，是觉醒。”

“你要吞噬小维的意识？”银瞳大惊。

青帝蓦然起身，背负而立。

“你如今便要觉醒？”银瞳紧张。青帝觉醒，等同于小维不再是小维。

“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回来？”青帝悲凉。

“我不是这个意思，”银瞳解释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能保留小维的意识。”

“罢了，我累了，去吧！”青帝摆摆手。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