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

“最后一战，到底是如何，没人知道。”赊刀人说，“只是那以后，再也没人见到魔君现世，大地之主和神女也消失了，再也没出现在姬氏人面前。”

没人打断赊刀人的话，专心当个聆听者。

“魔君不再现世，魔军无首，每每交战自然也就溃不成军。在姬氏的相助之下，人族从魔军手中赢回了所有失落的城池。世族势大，瀚国晚期，纷纷割据自立。在击溃最后一批魔军后，姬氏人不再出现。世族族长自然也不想后人得知，不约而同的下令让史官抹去这一笔。同时，所有有关姬氏的记载，都被焚烧个干净。”

“之后，姬氏暗中寻找大地之主和神女，可惜遍寻不得。同时，姬氏的实力使世族忌惮，表面世族族长对姬氏礼遇有加，暗中打压。凭姬氏底蕴，本有与世族抗衡的实力，可惜在人兽交战时，往往冲到最前，再深厚的底蕴，也渐渐被掏空。到了后来，别无选择之下，姬氏也只能真的退隐，成为隐族了。可惜的是，这数百年来，姬氏没落，青黄不接，后人中能习得灵力的寥寥无几。姬氏后来另辟途径，以江湖旁门左道之姿，方能重新立于天下。”

“世侄，我说得可对？”

“不错。”初九闷声回答，事实是如此，被人生生剖开，始终不是滋味。

“别灰心，姬氏虽是隐姓埋名，这些年在你带领之下，再次被世人忌惮。只是，人们并不知道，他们忌惮的是姬氏。”赊刀人将初九的茶杯给灌满酒。“今天，谁不卖影子楼几分面子？姬氏的光辉，将会随着神女重现，而再度发出耀眼的光茫。至于是不是用姬氏之名，又有何关系呢？”这年轻人和他先祖一样，固执得很。

初九不语，作为嫡系，谁不想重现先祖的光辉。

“你心有不甘，我能理解。那我问你，”赊刀人作为前辈，不忍初九钻牛角尖。“姬氏的责任是守护神女，如若以姬氏之名守在神女左右，致使神女陷入危险，那你坚持为姬氏正名吗？”赊刀人是世外之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过于注重名。

初九的瞳孔微缩。

如若神女不是她，姬氏以守护神女为己任，绝不会使神女陷入危险。

如若神女是她，初九决不允许她有危险，即便半分也不可冒险。

“神女最后也陨落了，不是吗？”小维问，心头不知为何微痛。

“是也，非也。”

小维见赊刀人卖关子，也不问，就等他自己说下去。初九将小维手中的茶倒了，给她换一杯新的。看到这个动作，小维想起了龙昊天，心中不禁悲痛。她，再次见到龙昊天的时候，便是她应劫之时吗？思及此，心头开始抽痛，脸又白了些。

小维低头掩饰，沉默不语。

初九自然也不问。

“你们不问我为何这么说？”赊刀人见两人都不问。

“为何？”小维应和。

“我曾算过神女命数，身死而不入黄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肉身已灭，神识尚存。”赊刀人满意的看着小维露出好奇的神情，初九神情异常严肃，“这数百年来，每每窥视天机皆无功而返。即便我耗损功力强行推算，亦一无所获。”赊刀人擅推算，自然心有不甘。即便耗损功力，亦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再次推算，终于，在一年前得出，神女觉醒，指日可待。

“我最后得出的结果，便是这里。”赊刀人手指往下，指着地面。“今年此刻，神女现踪迹。”

虽然昭然若揭，可是一日未确定，小维不希望林姨身负如此沉重的责任。

“你确定是她？”

“八九不离十。”

一问一答，小维问得快，赊刀人回得更快。

“你确定？”小维不愿接受。“不是说神女身死，怎会是我的林姨？不入黄泉如何投胎？不不是都说，必须入黄泉喝了孟婆汤，才能投胎？”小维绝对不相信银瞳已经活了五百年。

“身死魂未灭，不如黄泉得重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赊刀人道，“还记得神女的老仆吗？大地之主显神通，辅以灵力，将他神识送入母狐孕身。老仆即能，为何神女不行？”

“如果可以选择，真不希望林姨是神女。”小维有感而发，“责任能力越大，要经历的更多更苦。”

“你为何不希望她是神女？”赊刀人故意问，“如若她是神女，你便是神女的挚友，那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神女若有足够的时间回复灵力，或能救你，让你免于一死，或能帮你延寿，这是多少天下人希翼的事？”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光是想象，就知道神女不易当。我宁可林姨是一个普通的人，不必遭受这些嘴。”小维坚持的说，“林姨几番救我，伤的却是她，我不愿她再因我受伤。”

“神女以前，不也时常受伤吗？我相信，她纵然为姬氏新主，未能享闺阁小姐的日子，反而日日锻炼，过程肯定苦不堪言。我林姨如今很好，魔君也并未现世，天朝政权稳固，太平盛世，未必需要神女，不是吗？”

“那如果有选择的话，”赊刀人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愿做大地之主吗？”

“不愿。”干脆利落的答案。

“为何？”赊刀人再问，仿佛这个假设性的问题比银瞳是不是神女更加重要。

“若有选择，我愿庸庸碌碌。我的格局很小，在乎的是眼前人，没有再多的心去容纳天下人。”小维望着门外的月光，月儿高挂，天更凉了，“若有选择，我宁可连韦公子都不用当，在闺阁中种种花，养养白狐，不必管天下纷乱，安心的，开心的，知足的过每一天。“至少在余下的日子，小维想要静静的过，”天大的事，有父兄、有夫婿挡着，我只管过好我的小日子。”多美的想象。小维如是奢望。想象归想象，她知道即便现在剩下的日子不多，若再来个瘟疫、蝗虫之灾，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若强迫如此，她心难安。

赊刀人喝了一口酒，把满肚的失望喝进肚子了。

初九也闷闷自斟了一杯。

“你呢？”赊刀人把目光落在初九身上，“你希望她是神女吗？”

“她是，我会拼死守护，”初九悠悠开口，“她不是，我将把她护在身后，让她，与她，过安逸休闲的日子。”有韦公子陪她，她会开心很多。两人没事去吃楼吃茶，逗逗小白，游山玩水，她，会更开心吧。

小维意外，没想到初九竟会想着把她护在身后。

“有知己如此，你该足矣。”赊刀人没头没脑的抛出这一句。

小维还没明白赊刀人的话，手中被塞了一个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