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尼很快振翅离去，而安德鲁.梅隆也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对于新诞生的神明，他当然也会有所顾忌，但只要不是这片大地再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神明，他们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但他也在等待奥丁的回复——他们已经看见了世界树的新芽，那么选择何时将世界树转移到大灵肥沃的土地上就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了，只是现在的尤克特拉希尔不再是一株无知无觉的树木，而是一个有着智慧和思想的人类，这件事情就又变得复杂起来。

只是在第二天，安德鲁没有露出一丁点儿异样的神情，他还是那样亲切而又温和地与希利斯说话，询问他的工作是否顺利，有没有需要他或是朋友需要帮忙的地方。

“那么说，你准备将码头和仓库交给意大利人，而非爱尔兰人喽？”安德鲁问。

“是的。”

“你觉得意大利人更值得信任吗？”

“他们爱家庭。”希利斯回答说：“有组织，有纪律，也有底线。”相比起来，爱尔兰人这里就要混乱得多，尤其是费城的斯库基尔河一带，帮派的首领完全是凭借着逞凶斗狠才能攀上高位，他们的位置并不稳当，也不爱惜自己的下属和忠诚于自己的伙伴，有很多时候，你早晨见到的一个首领，也许下午就成了河里的鱼饵，这点会让任何希望得到一个稳定统一的用工环境的人感到头痛——他们之中甚至不乏兄弟，或是姻亲，但这些人几乎没有读过书，在贫瘠艰难的生活中长大，他们缺乏道德感，也不懂得如何权衡利弊，结果就是大部分事情他们都干的乱糟糟的。

希利斯想起他见过的一个首领，才走出警察局就被一根铁棍打倒在地，然后一群人蜂拥而上，抢走他所有的钱和衣服，留下一具光秃秃的身体，和对付一只狗没什么两样。他之前与希利斯谈的交易也就变成了空文一张。

“那么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迎来西西里的马菲亚了，又或是那不勒斯的卡莫拉、卡拉布里亚的恩德朗盖塔，”他看着希利斯：“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说的正是意大利人的三大暴徒组织。

“应该时马菲亚。”希利斯说：“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

“我希望能够更快一些，我要将费城变成一座巨大的枢纽城市，”安德鲁.梅隆说：“虽然石油买卖我们无法插手，”他说的是自从洛克菲勒，也就是阿萨神族的代理人家族建立了“标准石油”之后，美利坚的石油买卖几乎全都被他们垄断了，“但我们可以设法建起更多的加工厂，石油、钢铁和运输管道，以及码头和仓库。我需要尽可能多的工人，希利斯，让人们聚集到这里来。”

“会有的。”希利斯承诺说。

要说希利斯对意大利人保持着莫名的信心，也是在胡说八道，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托里奥，虽然他一向自称只是一个普通的橄榄油商人，但那一整座街道的人们都尊敬地称他为“堂”，在意大利语中，“堂”是“阁下”和“老头子”的意思，当然，在这里的“老头子”是一种相当可敬的称呼，没有一点轻蔑的意思——他有五个儿子，每个儿子都强壮而且聪慧，曾经给希利斯通风报信的那个孩子就是他最小的儿子，他还有三个女儿，都已经结了婚，可以想象，他有一个庞大的家庭，然后，从家庭里的每个人，从亲眷和朋友延伸出去，但就托里奥的家庭，就可以有五百个到一千个愿意为“唐”效力的好小伙子。

不久之前，这位橄榄油商人就从老家西西里运来了一船上好的橄榄油和葡萄酒，只是一些酒桶里装着的可不是美酒或是好油，而是枪支和子弹，在希利斯的放纵下，这些武器悄无声息地被运到了那座举行过婚礼的公寓里——之后不断地有人被杀，托里奥做起这种人命生意来，也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橄榄油买卖，他可以说是一个街区，接着一个街区地清理过去，有时候甚至是一个公寓接着一个公寓的，不急躁，也不迟缓。

若是马库斯还在，那么也许还有人能够觉察和发起反击，但马库斯和诺顿都已经放弃了费城，暴乱后又处死了一大批人，不得不说，托里奥选择的时机正好。

而就在今天，就在希利斯快要回到自己位于河边的公寓时，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来报告说，有十来个男人被杀死在他们的公寓里。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依然会令人惊讶，也许明天的报纸不愁没有新闻可以报道了，在希利斯赶到之前，记者们已经蜂拥而至，他们在那座公寓里跑来跑去，向每个遇到的人打探事情的经过，摄影师架设起相机，他的助手举起方形的大灯，在一声沉闷的“蓬”后，那些整齐地倒在地上的死者就被拍摄了下来。

他们甚至还想要拍下希利斯和警察们勘察现场的情景，但被拒绝了，幸而此时的摄像技术还只能拍摄静止不动的人，或是景物，如果被拍摄的人不愿意，晃动的身体是无法在底片上成像的——希利斯一边叫警察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赶出去，一边走上前去——这些人都是背后中枪，脸上的表情不是惊恐而是迷惑，就像是无法理解这个事实似的。

而且他们排列的太整齐了，头朝着墙面，脚冲着门口，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他们做出这样的姿态？而且警察在房间里搜出了不少枪支，刀子，他们完全可以反抗，但他们表现的就像是一群乖乖的三岁小孩子。

希利斯有所猜测，但他没有多说，只是按照惯例，在门前画了一个十字表示这里有人被谋杀——这些都是臭鸡毛帮派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他们的首领和副手，还有几个出色的打手，这件事情，他可以直接去找托里奥，因为按照托里奥的进展，这几天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障碍就是臭鸡毛帮，这个帮派因为也是几个兄弟组成的，所以并不那么容易被击溃，希利斯以为这次意大利人可能会有不小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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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托里奥说道，“这件事情要说起来也很简单，”他说：“您看，我的女婿开了好几间洗衣房，先生，就在您的警察局附近，有不少警察经常在我们那里清洗制服，于是，我就让我的儿子们穿上他们的衣服，走到臭鸡毛混蛋们的公寓里，敲一敲门，告诉他们要搜查房间——然后……”他耸了耸肩膀，“就这样，等他们转过身去，他们就开了枪。”

希利斯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场面——在暴动中，这些为非作歹之人或许敢于攻击士兵和警察，甚至于警司与警督，但归根结底，他们还只是一些胆小鬼，罪犯和蠢货，尤其是现在这里希利斯已经建立起了巨大的权威，他们对着警察，最好能做出足够顺服的姿态来——不然希利斯的下属不会吝啬棍子、监牢或是子弹，反正这些人都是不可救药的恶棍。

托里奥就利用了这一点、

他的儿子们伪装成警察，走到房间里，勒令所有人卸下武器，面对墙壁站着，也许那时候臭鸡毛的人还在想着应该掏出多少钱来打发这些警察，没想到这群胆大妄为的家伙们要的可不是他们的钱，而是他们的性命。

他们可不就是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么。

“下不为例。”希利斯说。

当然，托里奥点点头，“也不会有除了我，你，以及我的儿子，女婿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这桩罪行只怕要到好几年后才能大白于天下，毕竟若是被那些罪犯们知道，可以伪装成警察去对付自己的敌人，这里才真的要永无宁日了，而且希利斯也不希望自己的下属会因此受到什么多余的伤害。

“还有，先生，这里有一些新榨的橄榄油。”托里奥说，“我让我的儿子给您送去，您们都可以尝一尝。”

这自然不会是什么橄榄油，不会有比它们更贵而且重的橄榄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