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阿伊突然又谦卑地鞠了一躬，轻声问道，“我，我能向您汇报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老头子一愣，指着面前的几张莎草纸，“你还要跟我说‘迈汉’的收成？……不必了，你下去吧！”

“不是，我有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要向老爷汇报，”阿伊一下子提高了声音，“非常急迫，老爷！”

大辛希布大人狐疑地看了看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下面的几个女人。

尼普特和哈杰塞尼松两姐妹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

“……尊贵的老爷，”年轻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尼普特姐姐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十分虚弱。如果蒙您准许，她也许现在可以离开，到您安排好的房间中好好休息。”

大辛希布大人眯起了眼睛，认真地打量着他，目光之中似乎有火花在跳动。

阿伊也睁大了眼睛，勇敢地和他对视。

“那好吧，”老头子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她可以走了。会有人领她去的。”

尼普特惊讶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这一老一少莫名其妙的两个男人，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姐妹，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她支吾了一小会儿，也只好鞠躬致意，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塞尼松与哈杰塞尼松两姐妹对视一眼，相跟着站了起来，齐齐优雅地一欠身，准备退下。

“你们两个，不要走！”阿伊突然暴喝一声，“坐下！”

他的叫喊声突如其来，把这座大房子内的所有人，甚至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大辛希布大人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小阿伊？”

两个女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伊指着塞尼松两姐妹，目光一下子变得极为凶狠！

“这两个女人背叛了您，老爷，”他平静地说道，“是的，她们背叛了您！”

……两姐妹已经完全傻眼了！

老头子也惊得站了起来！

“这怎么说？背叛了我？”大辛希布大人大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伊并不说话，而是慢慢地从自己怀中抽出一根小小的木棍一样的东西。

塞尼松和哈杰塞尼松的脸顿时变成了惨白色——那正是这位年轻人从她们手中拿去的东西！

阿伊将“木棍”托在手中，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自己的主子。

“这是什么？”老头子狐疑地接过了那个玩意儿，翻来覆去地查看着，“……一根棍子？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将那根棍子轻轻一掰，立即应声而断。

一根长长的羊皮纸卷随即掉在了地上。

“啊……啊！”两个女人一下子抱在了一起，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老爷，请看。”阿伊捡起那条纸卷，拉成了长长的一根，恭恭敬敬呈上前去。

大辛希布大人哼了一身，凑上来仔细观看。

“努布提奥……公主殿下将要返回阿马尔纳？”他突然跳了起来，“谁？这是谁写的？嗯？”

阿伊的心脏简直就要跳出胸膛——他精心篡改了纸条上的内容，小心翼翼地掩盖了他父亲的名字！

感谢神灵！那位高贵的老爷完全没有看出来！

“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老头子狠毒地盯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嗯？是什么人写的？”

“就在几个月前，安虎家的老仆人萨胡尔偷偷找到了塞尼松与哈杰塞尼松姐妹俩，把这个罪恶的情报传递给了她们，”阿伊看着那两个慌作一团的女人，平静地说道，“她们一直在向您隐瞒这件事，隐瞒得死死的，老爷。尽管我不知道这纸卷上的内容到底透露出了什么样的信息……但是在我看来，下人之间瞒着自己的主人相互串联，却依旧在为旧主子的不可告人的肮脏事情而卖命奔走，这不仅是极其不道德的，是的老爷，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基安！”塞尼松乍起胆子绝望地叫道，“你不是说……”

“请叫我阿伊，塞尼松姐姐！”年轻人立即恶狠狠地打断了她，“是的，我是跟你们说过，这张纸条由我来保存！如果我不那样说，你们会把这罪证完整地交给我吗？”他突然冲了过去，逼视着那个可怜的女人，“你敢不承认，这纸条不是萨胡尔交给你的？你敢不承认，你们尽管享用着老爷家中的一切，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安虎？你敢不承认，你还在同安虎家的‘老人儿’多方串联，打听那个人的下落？你敢不承认，你和你的妹妹一直在不停地煽动我，诚实的基安.阿伊，回到安虎的大家庭中？你敢不承认，你和你的妹妹一直在恶毒地诋毁宽厚的辛希布老爷和他的家人？你敢不承认吗？”

阿伊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般，一下下将两个可怜的女人扎得体无完肤！

姐妹俩眼窝中的眼泪滚滚落下，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而脸色则完全变成了死人才有的灰色！她们紧紧抱在一起，慢慢地瘫软在地上了！

“她们背叛了您，老爷！”阿伊转过头，冲着老头子喊道，“她们就是辛希布家中的叛徒！”

“不……不……”两个可怜的女人瘫倒在地，可怜巴巴地祈求道，“你不要这样污蔑我们，小基安……啊不，小阿伊……你不要这样说呀……”

大辛希布大人一直在一脸阴骘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在面前的桌子上掏摸了半天，一下子便扔过来一个东西，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那竟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啊！——

两个女人顿时发出了骇人的尖叫声！

阿伊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口了！

“阿伊，你说她们背叛了我？那就宰了她们，”老头子笑眯眯地说道，“帮我宰了这两个叛徒。”

年轻人的大脑轰的一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烈日下的油脂，正在化成一滩粘糊糊的液体……他浑身大汗，他想拼命挣扎，却觉得自己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宰了她们！

那个人，要他亲手杀死这两个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

……当他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不过，这一结果到来时的凶猛和暴虐程度，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控制……

正在这时，塞尼松猛地扑了上来，一下子抱住了阿伊的小腿，死也不肯撒手！

“不要杀死我，我不是叛徒，阿伊！”她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在一起了，喉咙中发出了最恐怖的尖利哭叫声，“求求你不要杀死我！求求你了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做你的小老婆阿伊！随便你怎么糟蹋我我都愿意！……啊，不要杀我！我求你了……”

年轻人的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他觉得那位大老爷的目光正像刀子一般在狠狠地剜着自己的心肝！

在一瞬间，他便下定了决心。

他用力拖着那个可怜的女人朝前挪了几步，缓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匕首！

塞尼松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突然放开了阿伊，没命地朝着大辛希布大人连滚带爬地挪了过去！

“老爷！老爷！不要听他的呀！”可怜的塞尼松哭声变得极为凄惨，“求你了，不要杀我呀！我真的是无辜的，我……我从没有背叛过您呀！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呀老爷……我求你了！”

阿伊咬着牙快步冲了上去，一下子就便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另一只手在她柔软的脖子上用力一划。

他在安虎家和辛希布家的庄园之中都宰过羊。

坚硬的刀刃切入肌肤——不管是人的，还是羊的——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是在屠宰一只温顺的羊羔。

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就割开了塞尼松的喉咙，几乎就在同时，大量的鲜血泛着泡沫从伤口处喷溅而出！

可怜的女人的脖颈中立即发出了可怕的喘息声，听上去就像是一只极其陈旧、快要散架的老风箱所发出的疲惫的呻吟。

她全身僵硬，半跪半趴在地上，一边艰难地喘着气，一边挣扎着用双手使劲按住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指缝之间涌出。

阿伊却在一种莫名的冲动之下，一下子将她彻底踹趴下，扯着头发将她的头颅向后方撅起。

血简直就像泉水一般喷出，光洁的米色大理石地面上，一个鲜红色的“池塘”正在飞速地扩大，一股热气腾腾的酸腥味立刻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塞尼松的喉咙中突然发出了几声非常奇异的声音，随即猛然放开了自己的脖子，双手、双脚用力扑腾了几下，便滚倒在大片的血污之中一动不动了！

阿伊扯着她的头发、踏着她的后背直到最后一刻；他突然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竟然平静如常——没有激动，没有喜悦，没有悲愤，没有震撼，甚至连一丝紧张都没有！

他真的像宰一只羊羔一般将那个女人杀死了！

阿伊放下了身体依旧温热的塞尼松，又转过身把目光投向了她的妹妹。

可怜的哈杰塞尼松已经完全吓呆了。

她面色惨白，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身体就像蛆虫一般蠕动着，拼了命地向后退去！

“不不！不不！”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不不！阿伊，不不！”

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脚便将她彻底踹得趴伏在地上，然后又从身后揪着头发拽起了她的头颅！

“不！”

年轻的姑娘在绝望之中猛然爆发出了最大的力气！她竟然反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身体就像蛇一般翻卷缠绕上来！

“不，阿伊，不！”

她拼了命朝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去！

啊！——

阿伊顿时张大了嘴，发出了极度骇人的惨叫声！

他暴跳如雷，猛然将那女人甩开，又一下子扑过去猛踹几脚，然后双手举起了匕首，冲着那具千娇百媚的身体狠狠地扎了下去！

在这一时刻，他才觉得自己被真正点燃了！

在女人的惨叫声中，他的大脑早已是混沌一片，嘴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了最肮脏暴烈的咒骂声——这类咒骂，本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而在他的眼里，身下这个躺在血污中猛烈地哭叫、挣扎求生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女巫，瞬间又变成了辛希布大人，又变成了已经死去的塞尼松，又变成了丰腴美丽的尼普特，又变成了自己亲爱的父亲，甚至还变成了他自己！

他竟然在杀死自己！

阿伊泪流满面、无声地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又一刀捅向了那个女人的身体，直到疯狂喷溅的鲜血将他，和她的身体搞得脏污不堪，将漂亮的大理石地面弄得一片狼藉；直到那个女人的身体渐渐瘫软如泥、气息全无；直到他自己精疲力竭地一头栽倒在她的身边。

阿伊的心脏正在胸膛中狂野地“咚咚”跳动，肺正在剧烈地收缩扩张，致使气管和喉咙都发出了牛吼一般的可怕声音，而强烈的血腥气则刺激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缓慢地从血泊之中站起了身，罩袍散乱，身上布满了大片的血污，看上去真是如同鬼魅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