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是在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和夏鵺见面的。

见面的地点是在饕餮市第一医院，也是距离极夜大学很近的三级甲等医院。

理论上伊尔不喜欢医院，因为来医院就意味着没好事，不是自己有伤病就是友人有伤病，总之并不会令人多愉快。如果非要去医院，伊尔更希望去自己经常去的小诊所。只有那个诊所才会售卖效果惊人的特殊药剂……当然，多半是违规制作的。

伊尔是在医院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饮料才走进去的，还顺便环顾了一下大厅。不时有穿着制服的护士走在过道上；蹙着眉头的病人正站在告示牌前面仔细看着；小孩捂着腮帮，好奇地盯着不远处的医生；不长的广播偶尔响彻大厅，说的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废话和小事。

伊尔在离门不远的位置等了不到两分钟，夏鵺就匆忙地赶过来了。

“伊尔！”

“给。”

见面还不等夏鵺开口，伊尔就把饮料塞进了夏鵺怀里面。

“洛多清泉。你喜欢的矿泉水。不过价格真心贵。”

“那叫物有所值！啊，对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伊尔你跟我来。”

夏鵺拉起伊尔的手，飞快地将他带往四楼的病房。

“不用这么赶吧。”走在医院过道上的时候，伊尔开口道：“之前在电话里面已经听神无说了校医院中发生的事情。不过总感觉……咱们部长的口气听起来很不爽？”

“啊哈哈……那，那是当然的。部长被要求写检讨了。”

校医院的异常当然很快就被学校发现了。

虽然出事了，但万幸的是没出大事，医院里面的医生护士都只是睡着了，并没有生命危险。除此之外，校医院真正遭到损失的地方，就是被巨大化的僵蚕破坏的家具、药材以及……被神无破坏的无菌楼层。

说起来神无也只是破坏了无菌层的玻璃墙。原因也很简单，是为了绕过缓冲区去查看凯恩斯的状态。

但这样造成的财产损失非常巨大。四楼存在很多必须在无菌环境下保存的药剂、器材，现在都因为外界空气进入而被污染了。一切要恢复正常还必须花费不少的时间和金钱。

不过医院也有保险，所以不需要神无赔偿。学校也不会单独为此为难学生。实际上，以前极夜大学也发生过很多学生因为操作失误而损坏昂贵精密仪器的事件，不过都被老师们以“电压不稳导致异常”等各种原因掩饰过去了。学生本来就赔不起，还是让保险公司背锅吧，实在不行还是学校自己出钱吧。

突然感觉极夜大学买了财产保险真是太明智了。这个月又是狂野植物园被毁，又是医院被破坏，都能让保险公司赔个痛快。绝对不亏啊！

只是以后极夜大学想再买保险，估计就比较有难度了。

总之，现在神无只需要写一份检讨就行了。

“可我们为学校解决了这么大的事件，不表扬就算了，还让我写检讨？”

等伊尔来到病房的时候，神无立刻抬起骄傲的头颅，如此表示不满。

“不，怎么看都是你血赚。”伊尔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整个四楼无菌层的无菌生态遭到了破坏，直接经济损失大概估计也要三百万。现在部长你只需要写个几百字就能抵消，这么好的生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伊尔换了一个角度劝道。

“嘛，话虽如此……还是不爽。”

意识到伊尔说的不错，神无双手环抱，微微偏头，表情略显纠结。

“那么，你们叫我来的原因……应该就是他了吧。”伊尔侧过头，扫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这人伊尔也认识，不就是凯恩斯嘛。

说起来，凯恩斯能被送到这个医院，少不了部长的功劳。

当时看到凯恩斯倒在地上时，部长可是非常果断地破坏了墙壁，绕过缓冲通道去检查凯恩斯的状态，然后及时叫来了校外的救护车。而根据这里医生的说法，部长的电话太及时了——如果再晚个十分钟，毒素彻底扩散，神仙也救不了凯恩斯。

而凯恩斯昏迷的原因也很简单——中毒。

“什么毒？”伊尔走到边上，靠着墙问道。

“一种动物毒素，应该是蛇毒。好在医生已经注射了紧急抗毒血清了。”说到这个，神无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校医院的缓冲通道了。我们用仪器检查了净化气体装置，里面果然是毒气。”

“……果然是冲着夏鵺来的啊。”

“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到底是谁引起了这些事件，并打算对夏鵺动手？”

“这个，大概只有等到凯恩斯醒来才能询问了。”

夏鵺在旁边听了半天，然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伊尔，部长，其实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到底是谁对凯恩斯下毒的呢？”

“就是凯恩斯说谎也要包庇的那位幕后黑手吧。”神无回答道，“只是他已经暴露了，引起了你的警觉，所以幕后黑手打算杀人灭口。”

“可是，我并不这么想。”夏鵺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张照片，“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显示的是一个小巧注射器。掉落在某个柜子的下面。

“然后，我用AR眼镜采集了凯恩斯的指纹和注射器上的指纹，结果百分百吻合。”

差点忘了夏鵺还有那么方便的道具。

神无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凯恩斯是自杀？”

神无和伊尔对视了一眼。

伊尔犹豫了一下：“这很难想象。我更倾向于认为，是伪造的自杀。”

神无：“我也这么想。凯恩斯明显是诱饵，引诱我们踏入毒气陷阱……”

“哎，是，是这样的吗？”夏鵺的语气顿时弱了下去。同时被伊尔和部长否定，夏鵺立刻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没办法，相比自己的感觉，夏鵺还是更在意伊尔和神无的感觉。

“不过想这么多也没用，反正凯恩斯还活着，到时候问问不就行了。”伊尔耸耸肩。

“……哼，也是。还是直接问我最方便了。”

突然，沉闷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

伊尔：“！”

夏鵺：“！”

神无：“！”

“真没想到……”伊尔双手插进衣兜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病床上的的凯恩斯，“你已经醒来了。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你醒了！”夏鵺想立刻靠过去，但又被神无伸出的手臂挡住。随后神无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夏鵺，离凯恩斯远点。我可不想玩解救人质的游戏。”

说话的时候，神无的左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机械太刀上。

“不用那么警惕。”

凯恩斯坐起身来，没有理会房内的三人，而是转头望向窗外。风沿着窗户吹进来，轻轻掀起轻薄的白色窗帘。

“我已经失败了。在接到魔女的指示前……我什么都不会去做的。”

“哎，魔女？”夏鵺眼睛稍微睁大，“那，那是什么？”

“魔女就是魔女，能满足人心愿的魔女，但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进行交换。非要说的话，就是等价交换的魔女吧。魔女满足了我的心愿，我也必须满足魔女的要求。”

“也就是所谓的幕后黑手。”伊尔耸耸肩。

“……对你们而言或许是这样的。”

夏鵺的脑袋开始如同钟摆一样，缓慢地左右来回摇晃，似乎在思考：“这么一来，你说谎包庇的人，就是魔女？”

“……对。”

“那么你知道魔女所做的一切！？”

“知道。”

夏鵺突然灵光一闪，尝试着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联系起来。

“那，那么，前段时间的杂货店老板爆炸死亡，和货车事件中心脏麻痹死亡的司机，也是魔女做的？”

“……没错。”

什么！

原本还只是自己猜测的事情，现在竟然全部被承认了！

“不过夏鵺原本是无关的吧。”伊尔忽然开口了，“是在杂货店老板死后，夏鵺开始调查这起案件，然后魔女才注意到夏鵺的存在，并且展开针对夏鵺的行动？”

如果伊尔没记错，那位叫做马拉的司机之所以死亡，就是因为有人在针对夏鵺。

“哼，这么说也差不多。夏鵺她……”凯恩斯盯着夏鵺，很平静地说道，“知道得太多了，所以魔女决定除掉她。所以魔女才需要我参与狂野植物园和极夜大学医院的行动。”

“什么！那，那就是说，魔女果然是超危险的罪犯！接连杀死杂货店老板和无辜司机，又想杀死我！果然是魔女是疯狂邪恶的家伙！”

“你说什么……邪恶？”

凯恩斯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发出了嘲弄的笑意。

“哈哈，真有意思。你们是这样认为的？不，恰恰相反，如果非要分个善恶，那在我看来……魔女更像是正义的伙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