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上午10点。

在夏鵺出门前往监狱的时候，伊尔和女仆罪恋也同时出发了，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监狱，而是当地最著名的美术馆。

到达美术馆的时候，罪恋稍微犹豫了一瞬。敏锐察觉这点的伊尔问道：“怎么了？这个美术馆有问题？”

“不，不是的，伊尔主人，我只是在想，夏鵺小姐那边会不会遇到麻烦。夏鵺小姐毕竟比较单纯……”

“确实，夏鵺乍一看总是让人不放心，而且很多时候行事又莽撞，真不知道像谁。”伊尔摇摇头，“所以我早有准备，会有人保护她的。”

“嗯……”罪恋顿时微笑了起来，“也是，伊尔主人考虑得比我周全多了。”

“还是谈谈正事吧，你能从那纹身中发现什么？”

“这个还是观察真迹以后再说吧。”

伊尔指的就是那幅纹在死者背上的《寂静》。

既然这幅画被选入了学校美术课的教材，那么说明这幅画可不是什么冷门作品，而是近代著名的超现实主义画家——欧克德尔的作品。欧克德尔生于2000年，死于公元2044年，期间留下的超现实画作无数，活着的时候就享誉盛名。作为如此成功的画家，他的死却是出人预料的——死于抑郁症导致的自杀。

对于现代医学来说，抑郁症不至于那么可怕，但可怕的是，当欧克德尔活着的时候，没人察觉到他患上了抑郁症……因此也没能及时进行治疗。直到欧克德尔去世，一些人才逐渐察觉到这位大画家的作品中的奥秘，察觉到欧克德尔的内心变化，以及他如何步入深渊……

而作为研究欧克德尔病情变化的最重要的一幅画，欧克德尔自杀前最后一件作品，就是这幅名为《寂静》的作品。

两人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走进了美术馆，而后沿着楼梯下到了负一楼，这里有个展厅专门展示世界巡游的一些画作，其中正好就有《寂静》的真品。目前《寂静》是属于黄金市的亚塔克里斯博物馆所有的，只是暂时运到饕餮市进行展览。

既然在饕餮市就能见到真迹，伊尔自然要带着罪恋来观察一下，看看真正的画作是什么样子的。

而现在，展现在伊尔和罪恋眼前的，就是这幅真迹。画上的内容说复杂也不复杂，描述的是一个夜晚中的，某个古老杂货店全景。很明显是杂货店，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照射在货架和地板上，地上放着天平和砝码，货架上放着墨镜，跑鞋，不知为何倒下的人偶，蜡烛，不知牌子的黑色烟盒……除了这些货物比较多，其他杂货都很少，只是零零散散地摆在货架上。甚至有一行标着食物的货架，上面完全缺货，完全是空的。可能已是深夜，店里一个人也见不到，也没开灯。

看到这里仿佛就能明白“寂静”的含义了，这是关闭后的杂货店，一个人也没有，万物都进入了梦乡，一片寂静。

如果只看图画的表面，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即将自杀之人所画的图画。毕竟这幅画中没有任何怪异，也没有象征着死亡和毁灭的各种要素存在。

“罪恋，你怎么看？”

“……嗯，很奇怪不是吗？”

“你也这么想啊。”

“当然，我和伊尔主人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

其实这段对话在别人看来挺没头没尾的。这不，旁边一个学生就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然后摇摇头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想法就一样了……怪人……”

旁人当然不懂伊尔和女仆的默契。而现在，伊尔示意女仆把奇怪的地方说出来。

“首先。”女仆点点头，“大画家欧克德尔可是一位超现实主义画家，习惯在作品中融入各种意象，比如用纸片一样柔软的时钟来表示时间流逝和消失，用马来表示失望情绪，用简单勾画的骨头表示知识传承……总之，欧克德尔的画作总是充满了荒诞离奇的魔幻意味。但只看这幅图画……居然是完全写实风格的。”

这就是最让世人难以理解的一点，著名的超现实主义画家，居然在临死前画了一幅写实的作品。

“确实这不合常理。”伊尔点点头，摸了摸下巴，“我们应该找到合理的解释才行。比方说……其实……这幅画的内容，全部都是意象。”

“是的，伊尔主人，只有这个解释了。”

“……嗯，你不认为这只是个巧合？临死前画一幅写实的作品，或许只是个巧合。这可是学术界主流的观点呢。很多学者认为，画家在临死前感受到了现实的绝望，精神回归了现实，于是才这样创作了……”

“我从没看过其他人的观点。但我认为，太多人低估了抑郁症的可怕。”

“……是吗？”

“是的。抑郁症的作用下，画家情绪会极度低落，情绪悲观。既然画家已经决定自杀了，那么他的想法一定会反应在画作上。情绪影响作品……而从历史画作来看，欧克德尔更是会完全把情绪融入画中。所以我不认为这幅画是个意外和巧合。”

“那么我们怎么解释它的写实风格？”

“明知故问。”罪恋又微笑了起来，“伊尔主人，你的想法明明和我一样。不过非要我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其实这幅画，根本不是写实画。”

“不是写实画是什么？”

“就是欧克德尔一如既往的……超现实主义画作。乍一看全部都是写实的物品，没有任何象征物品，但说不定实际上……全部都是象征物品。”

在罪恋看来，其实杂货店连同店内的物品，其实全部都是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当整幅画的内容完全用象征来表示的时候，却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写实感，这才给了其他人以错觉，这才让世人觉得，这不是欧克德尔的风格。

这正是世人忽略的一种可能性——这才是欧克德尔风格的极致表现。正所谓物极必反，当整幅画都是意象的时候，反而形成了强烈写实的画面感。

“很好。”

伊尔竖起手指。

“那么第二个问题，这幅《寂静》到底表达了什么？它所画的物品，又象征了什么？”

“这就很难猜了吧。”

罪恋摇摇头。

“众多象征的集合……这在宗教古文中比较常见，但宗教古文太多了，我基本对这些内容缺乏了解。”

“所以没头绪？”伊尔追问道。

“也不是。考虑到这是画家临死前所作的，恐怕内容就与当时的情感，也就是——死亡有关。”

“死亡……象征集合……宗教古文……”把罪恋提到的几个词联系在一起，伊尔沉思起来，“古宗教在描述死亡的时候，最常见的的内容是……地狱？”

“地狱？”罪恋也一愣。

“地狱，炼狱，类似的场景吧。不过还是太抽象了，仅仅看这幅画，我们根本不知道它想表达的……等等。”伊尔忽然往前一步，仔细观察图画，“货架上的标签基本都是模糊的，唯独这个‘食物’很清晰。”

罪恋迅速跟上了伊尔的思路，说道：“然而食物货架是空的。而宗教里面提到食物，最容易想到的词就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

“是‘暴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