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庞成怔了怔，脸上显出几分喜色。

腾保则有些反应不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阿肆抬头盯着腾保，脸上忽然露出狰狞的笑容，回头对着背后招了招手：“任爷，快过来。”

紧接着，门口走进一个人来，浓眉大眼，神色憨厚淳朴，正是大理寺有名的老实人狱史腾保！

不会吧……

任凭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那个腾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袁大人。”庞成转过身来，脸上全是讥讽而释然的笑容：“如何？您这是做梦做糊涂了吧？”

“哈哈哈哈——”

狱卒们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的。”腾保木然地摇了摇头，不停地道：“不是的，绝对不是的，我才是腾保，他是假的。”

“哈哈哈哈。”

这话又引起了狱卒们的哈哈大笑。

“庞大人，您这是没见过，我以前常见这种犯人，大概是吓糊涂了，就是开始胡说八道的，倒是您呢，却也把这事当真了。”阿肆笑着对庞成道。

庞成咧嘴一笑，回头藐了腾保一眼，似乎懒得再多说什么，摆手道：“时辰不早了，让他上路。”

“是。”阿肆拱手。

“来，腾保，你来，我有事嘱咐你。”庞成对着那个“腾保”招了招手，那个腾保点了点头，立马跟上去，不一会儿庞成和腾保一起消失在院子里，腾保盯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

“袁崇焕？袁大人，怎么着？咱们上路吧？”阿肆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十足的嘲讽。

腾保像是傻了一般，一言不发，一会儿外面传来传声令：“时辰到——”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了，腾保的囚车被推出了大理寺的大门，门外的老百姓欢呼起来，有的在拍巴掌，有的在吹口哨，有的在骂人，喧嚣不绝，衙役们赶忙推开众人，给囚车让出一条路来。

“袁崇焕，卖国贼！”

一个香蕉皮一下打在了腾保的脸上，腾保闭着眼，很快一个烂苹果又打在了脸上，鸡蛋，石子，各式各样的东西一点点地布满了脸上，沿途的老百姓马上不绝，然而腾保却没心思理会这些，只闭着眼，心里千遍万遍，都把自己骂了个透心凉。

真是没想到……

真真是没想到……

祖大寿居然这么做，这可怎么办？

想到即将到来的千刀万剐之刑，腾保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要知道……要知道，这大明朝便是真的有凌迟，却也没那么多人做，他只隐约记得史书上记载大太监刘瑾，老太监据说受了三千多刀的刑法，活了两天两夜才死，受刀的时候还喝了一碗粥云云，说得十分可怕。

想到自己也要受这些罪，腾保只把自己恨了千百遍，只恨自己一时冲动，脑袋糊涂，居然被袁崇焕迷惑了，这才被这些人坑到了，然而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咬舌自尽怎么做？据说咬断舌根可以让自己快速毙命，只是这样子连累家人，然而自己现在是袁崇焕的身子，连累他们袁家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腾保尝试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开始不停地来回试探，正准备咬断舌根，忽然，听到前面轰隆一声，不知为什么，路面忽然塌陷了，大家正在围观他，看着这种情形都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了？”

“天啊，是袁崇焕的援兵吗？”

前面的监斩官看到这种情形，忽然也意识到不好，回头吩咐后面的衙役道：“快，快把囚车往回退，退回衙门，袁崇焕的部下来截道了， 快——”

衙役们听到，吓得赶忙拉着腾保的囚车往后跑，腾保正准备咬舌自尽，被囚车颠簸得牙齿“嘎吱咯吱”上下打架，整个身子也在囚车上下晃动起来，他不知出了什么事，睁开眼见衙役们拉着囚车往回跑，回头看去，见不远处尘烟四起，监斩官正带着人往前冲，两旁百姓四处乱窜，场面混乱之极。

怎么了？

腾保茫茫地想着，可是事情不容他多想，就这么一路颠簸，终于又被人拉回了大理寺的监牢，衙役们大概对袁崇焕很是害怕，打开囚车，几个人用麻袋套住他，连拖带拽又重新扔回了牢房里。

“怎么回事？”腾保回到牢房，脱了麻袋，睁开眼开口问。

其他狱卒都不受话，只有那个阿肆的狱卒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回事？袁督师，你的属下来给你劫法场了！”

“劫法场？”

腾保念念着这三个字，觉得有点滑稽，所谓劫法场，他昨儿不是刚刚做了吗？怎么又来了？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狱卒们已经走了出去，“啪嗒”一声把牢门紧紧地锁住了。

腾保莫名其妙地看着牢门，挠了挠头，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那样不真实，却又是活生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摩挲着爬起来，一低头忽然见早上那个铜镜，连忙把铜镜放在眼前映着，铜镜里出现的人脸，依然是袁崇焕，八字的浓眉，瘦削的脸，除了眼神不一样，五官几乎一模一样，这可怎么办？

他怎么可能忽然变成了袁崇焕？还是等待凌迟的袁崇焕。

想到这里，腾保就觉得浑身发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脸，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脸上的五官摘下来，可是不管他如何揉搓，袁崇焕那张脸牢牢地贴在他脸上，怎么也挪不开一步。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腾保心里掀起了无数惊涛骇浪，只觉得头脑晕晕，一切都疯了！

对了，那个腾保！腾保！

“阿肆，阿肆！”他把着监牢的栏杆，大叫起来。

不一会儿，见阿肆出现在眼前，一脸的不耐烦地道：“你鬼叫什么？”

“我找腾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腾保用阴沉的语气道：“我很快要变成了鬼，你呢，若是识相点，最好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冤死之后，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