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喜蜡烛燃尽，灯油顺着烛台流了下来，烛火摇曳着，忽暗忽明，照着人影在这黑夜之中十分萧瑟。

莫名有种苍凉之意浮现心头，樊城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座椅上。

他的动静把呆立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樊夫人惊醒，她仓皇不止所以，看着满身狼狈，脸上却满是笑容的东篱郡主，唇瓣哆嗦着浑身颤抖着，最后实在没有忍住，扬起了巴掌。

“啪！”

狠狠的落在东篱郡主脸上的时候，她踉跄着顺势倒在了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捂着脸，垂落下来的头发遮盖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谁都看不见她的模样。

但是此时的狼狈，她都知道。

最终还是被所有人舍弃了。

东篱郡主笑了笑，满是冷意和嘲讽的笑声在原本应该喧闹无比的喜堂上格外刺耳，她的笑容越来越大，一直看着她的樊夫人最终还是不忍心了。

“是我这几年对你太纵容了。”

岂止是纵容呢？在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东篱郡主的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任由他长大蓬勃起来，最终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谋害太子，算计皇子，报复王妃……她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被查出来告到皇上那里，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樊夫人满眼失望的看着她：“你就没有想过退路吗？就没有想过，你的身后有着整个樊家吗？！你知道你做的这些，会给你的父亲带来多大的困扰吗！”

她自然知道，若个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冒险把整个樊家逼上绝路。

“罢了。”

最终，一直沉默的樊城开了口，他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原本挺直的背变得十分佝偻，他看向东篱郡主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摆了摆手。

“先关起来。”

樊夫人迟疑了，但还是唤进来丫鬟婆子把东篱郡主带回了她的院子，嘱咐谁也不能把她放出来，只准许开了一道小门，给她每日送进去一点饭菜。

她回来的时候，樊老夫人被樊城请了过来，在脏乱无比的喜堂上，那个男人跪在一片碎瓷器上，头低垂着一言不发，上首坐着的樊老夫人拄着拐杖，满脸阴云。

被请过来的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等樊城说完所有的事情后，如果不是她强撑着，早就昏迷晕了过去。

“上天要亡我樊家啊。”

龙头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樊夫人亦是在樊城的身边跪了下去。

她十分难过的说道：“老夫人，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教导好女儿……”

“不怪你。”

樊老夫人打断她的话，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怪你，你为樊家尽心尽力那么多年，肯定也没有想到，她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直视着樊城恨恨的说道：“老身想不到，你竟然早就跟南宫皇后混到一起去了！”

樊城磕头沉声说道：“娘……起初我也是为了樊家……”

“闭嘴！”

樊老夫人冷声呵斥，樊城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你野心大，难道南宫皇后会看上你吗？你是忘了樊家的祖训吗？忠于郁家皇朝，忠于天圣！”

她气极，手指哆嗦着指着樊城：“是你先忘了！早在先帝在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你的野心！你当如今的皇上不知道吗！”

樊城愕然抬头：“娘，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郁家皇朝和樊家的利益息息相关，郁家先祖答应过，若是樊家没有狼子野心，会一直保樊家的荣耀，可是你啊……你不仅收拢北境军，还屡次和匈奴柔然有所牵扯，这般功高盖主，怎么会不惹来忌惮！”

樊老夫人虽然不出府门，可是有些事情，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她的儿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有的时候这反而拖累了他，让他不甘心樊家的荣耀止步于此。

定北王原本就是异姓王，樊城蠢蠢欲动的野心让樊篱刚出生就得了那样的封号，皇上一开始就给了樊城警告，可是他丝毫不在意，更是答应了南宫皇后的招揽……

宫里那位心思深沉，从他还没有继位的时候，樊老夫人就发觉了。

他会坐上龙椅也不是稀奇的事情，私底下的手段有多么凌厉，单单从天圣都的变化就能发现，皇上扶持的几位官员都是没有世家背景的，如果不是时候不合适，他早就出手收拾这些腐朽坏了根底的世家了。

可是樊城看不明白，东篱也看不明白。

“你若是一开始就答应为她争取一下她和郁行风的婚事，樊家也不会走到这般地步。”

樊老夫人哑着声音说着，她缓缓起身，阴鸷的眸子看着樊城：“国母就不要想了，就算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命。”

樊城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可是老夫人……篱儿她……”

樊夫人想到被关进院子的东篱，最后还是不忍心开口求了情：“她毕竟是个女儿家……”

樊老夫人冷哼一声：“她这般罪过，死一百次都不够弥补樊家的损失！”

特别是私自做主送出了虎符！

这块虎符到了郁行风手上，是不可能要回来了。

她叹气，毕竟是樊家正宗唯一的孙女，“她是个女儿家，名声坏了，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好了。”

樊老夫人想了想，“送走吧，去庄子上也好，去寺院也好，待上几年时间，等风波过去之后，再把她接回来，她做的事情万万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你亲自去安排。”

樊夫人万般不愿，但是知晓此时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起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堂上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樊城抬头看着她，“娘……是儿子错了。”

樊老夫人冷笑，“你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女人，你心里明白，我不多说，但是你必须跟南宫皇后斩断一切联系，老老实实的北境待着，除非皇上宣诏或者新帝登基，再不济也是我死了你为我奔丧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