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风犯了一个错。

但是他不想承认这个错误。他乃北堂风，他怎么会犯错, 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错？

所以, 他派少年出去透露口风给家里养了暗卫的人。

如果人人都犯了这个错，那么这错误便不再是一个错误, 而是理所当然, 是人之常情。

少年办事很靠谱, 没过多久, 众多家主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全都一脸懵逼。

“他疯了？”所有人都骂道，完全不理解北堂风的做法, “钱多烧手？给我啊！”

所有人养的暗卫, 都没有给分文的薪酬。这是死士。什么是死士？就是一心为主的工具, 没有自己的思想, 主人吩咐什么, 他们就去做什么。

如果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 沾染了名利世俗，还怎么信任？！

“北堂风有病！”所有人都骂道。他自己钱多得没处花，居然给暗卫发月例银子, 他悄悄发就是了！为什么要广而告之？！

这让他们如何对待自己手下的暗卫？！

诚然, 暗卫们都很忠诚。但是一旦差距显露出来了, 暗卫们嘴上不说, 心里难道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今天没留下，明天呢？后天呢？

天长日久，当北堂风的暗卫们拿着银子吃吃喝喝, 买买买，他们的暗卫只能……谁相信他们心里没想法？

等到众家主派人打听清楚，北堂风一开始也不给暗卫们发月例银子，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不得不发的时候，都恨不得扒他的皮了！

“这混账！黑心肝！不要脸！”

他自己掉坑里了，还拉他们一起下水！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呢？

但是骂归骂，事情还得做。

一来，别人家的暗卫有月例银子，而且不是个秘密，如果他们不给自己的暗卫发月例银子，暗卫们可能会不忠诚。

二来，叫他们的面子往哪放？他们发不起月例银子吗？他们就比北堂风穷那么多吗？

无论如何，他们得做出点什么。

其中一家的家主给自己家的暗卫们发媳妇。

另外一家的家主给自己家的暗卫制订了退休计划。

其他的家主们也都做了点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给自己家的暗卫发月例银子。倒不是发不起，而是从前没有发，现在被人家一刺激就发了，岂不是说他们从前做的不对？

他们要合理化之前没有发月例银子的做法。

“还有什么比媳妇，比一个家，更有意义的？”发媳妇的那位家主说道。有了媳妇，有了家，以后还会有孩子，不仅安抚了暗卫，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把柄，何愁暗卫们不忠诚？

至于制订退休计划的家主，更是恬不知耻画大饼。四十岁退休，有几个能活到四十岁的？偏偏暗卫们很吃这一套。他们从前什么也没有，也没想过自己的未来，现在得知自己居然是有未来的，都对家主非常感激。

而这些动静，当然也传回了北堂风的府邸中。

于寒舟他们这些暗卫知道了，北堂风自然也知道了，他本来还有些愉悦的脸庞，瞬间黑沉下来。

“老狐狸！”他骂道。

好在阿大等人很懂事，居然来向他表忠心：“王爷，我们不要媳妇！我们有银子就够了！”

有了银子，想要什么买不了？买个媳妇也不是难事！

再说了，要媳妇干嘛？多一个人花银子！

当然，还是有人想娶媳妇的，比如阿九，他就特别想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但是王府不发媳妇也没什么，他又不是没有钱，他自己娶呗！

就是退休的那个事……

本来暗卫们都没有想到这里，听说别人家有了，他们就心动了。

有人还问北堂风：“王爷，如果我不要月例银子，能不能给我也退休？”

他们愿意用月例银子换取将来能够退休。

北堂风只觉得他们大胆！

居然敢跟他谈判！

这可是从前忠心耿耿，沉默寡言，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心无杂念的人！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个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穿穿戴戴，要么就是玩玩乐乐！

他把这一切都记在了于寒舟的头上。

如果不是这个女暗卫，如果没有她这个祸祸头子，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

“叫十一来见我。”他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于寒舟来了：“王爷叫属下？”

“嗯。”北堂风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发现她穿的衣裳有些玄机。

暗卫们都是黑衣黑靴，一点花样也没有，剪裁也都是同一个款式。但是于寒舟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不一样，虽然也是黑色，却绣了些暗纹，走动之间隐有光芒流动，是十分上等的料子。而且，剪裁也颇有些心机，显得她年轻鲜活，腰细腿长。

他的眉头不由得挑了挑，本来有些烦怒的心情，陡然平静了几分。

看到一个聪明人，总是要比看到一个蠢货来得叫人高兴。

“十一，”他冷沉而有质感的声音响起，“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于寒舟呆了一下，有些纳闷，他怎么忽然来问她这个？难道是因为被别家的暗卫福利给刺激了？

先探探她的底，再做出决策？

她如实答道：“我希望，等我三十岁的时候，能够健健全全的退休。我手里攒了一点银子，可以保障我的生活不会拮据。如果再好一点，我可能会有点富裕银子，走到哪里都不会饿肚子。”

“走到哪里？”北堂风挑了挑眉，“你想到哪里去？”

于寒舟想了想，说道：“暂时没想好。但是应该不会一直在京城。天下很大，我可能会想到处走走看看。”

北堂风点了点头。

因着她的这番话，仅有的几丝烦怒也不见了。

她也无非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她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是他的暗卫，他的死士，脑中不该有除了侍奉他之外的念头。

他目光盯着她，却又没有焦距，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着，显然在思索什么。

于寒舟约莫能猜到一点。

她现在显然是个自由人了。拥有了自由的想法，他就难以再束缚她。他不会再放心用她。

他可能还会担心，其他暗卫日后会不会也变成她这样？他要如何约束自己的财产们？

是的，暗卫对他来说，都是他的财产。一项重要的，昂贵的财产。

“你下去吧。”北堂风没有对于寒舟多说什么，很快让她下去了。

然后他翻了翻之前的账本，把几个脑袋机灵，花心思从他这里搞钱的暗卫叫到了身边问话。

比如阿九。

“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总是这一个问题。

阿九说：“属下想有个媳妇，然后生个孩子。等属下老了，就让属下的孩子侍奉王爷。”

他跟别的暗卫不一样。他不想退休。

退什么休啊？跟着王爷不好吗？每个月二百两的月例银子呢！

他愿意侍奉王爷到老！不，到死！

北堂风：“……”

几乎一头黑线。

好么，他还担心他们想要退休，原来还有根本不想退休的！说好听点，这叫忠诚。说难听点，这是赖上他了啊！

他好气，又有点好笑，倒是没多少怒气。

怎么说呢，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他觉得新鲜。

这世上能叫他觉得新鲜的东西，并不多。

因此，北堂风并没有对阿九他们生气。不过，他却对于寒舟有点看法。

她太能惹事了！看看吧，他好好的暗卫，都被她弄成什么样了？再让她在王府里待下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之前没有第一时间把她撵走，导致发生了现在的情形，是北堂风一直不愿意承认的过失。

现在他不愿意再把她留在身边了。那么，怎样安排她呢？

到底是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优秀属下，直接赶出去太可惜了，何况她还算忠诚，只是太能搞事了一点。

蓦地，北堂风的眼睛一亮！

她会搞事！

这完全可以看成一把双刃剑！

他如果把她派去对家那里，让她去做卧底，忠心耿耿地侍奉对家，岂不是……

北堂风激动之下，不禁拍了下掌！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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