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杜冰两人回到村落，族长已经升起了火堆，天空的晚霞由红色渐渐转变为深紫，起风了。炙热的气息随风散开，空气中弥漫起湿润的味道。

杜冰接受了塔法的谢意，捧起猎人小队带回来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最近吃相不好，但是为了解决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刘夜坐在她身边看她吃东西，心情不错，发丝里隐藏的两根触须，时不时地弹起来晃悠了几下。

泰瑞一直在密切注意刘夜，见状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间的刀柄，但立马被塔法制止了。

“你，你们居然把非人类放进村落！”

塔法压低嗓门，说道：“那个是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找点，嗯嗯？那个东西。”泰瑞说着，瞥了一眼杜冰，“她是人类吗？”

“好像是……超能者。”塔法摇了摇头，“不，我看不明白她。”

泰瑞嘴角荡起□□，说：“总归知道是女人就对了。”

塔法知道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对女人放不开，他劝道：“不要乱打主意，他们不是普通人。”

泰瑞嗖地拔出腰间的刀，插到塔法的面前：“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一年的荒原生活，没有性，没有女人，有的就他妈是怪物！你来试试？！村里的女人们我都腻了，要是你有办法，给我从临近的人类据点找几个女人回来。”

“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们这片区域的女人数量，谁愿意让出来？”

“总之，那种死亡之地，我不去，只要搞定他们，又何必去冒险。”泰瑞算是想明白了，反正带他们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他还不如拼一次，说不定能得到个为他生育的女人。

“随便你吧，”塔法也恼了，他不是不明白泰瑞的心情，只不过这家伙现在完全是精虫上脑，根本听不进去劝说，他冷淡说道，“只要你记住，非人类之所以没有强大到灭掉人类，那是因为它们的智商低下！”

换句话说，和人类一样有思考能力的非人类，对人类来说就是噩梦。

“你难道不知道这片大陆那东西的厉害？是的，它们渺小，不起眼。但是你要知道，这些小小的东西，甚至杀过魔族。”

“你是说吸血蚊？”

“是的，从这个山头过去，将有一片沼泽。那里是吸血蚊的聚集地，它们本身没有产生变异，但是体内却带着变异的超级病毒。一个小小的伤口，足以致死。”

刘夜的眼眸突然收紧，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塔法对刘夜的能力产生了个误区，当时泰瑞见到杜冰时候的挑衅，他以为刘夜从未听见，所以判断相似距离说话，刘夜也不会听见。

不过，他错了。

那时候，不是没听见，刘夜的听力，可以将几公里内的动静锁定。

刘夜只是为了确定拉斯特到来的方向，而站在高处没有理睬这群人类罢了。没想到他们现在变本加厉，开始谋夺他的杜冰，只要他想，现在可以立即闪身过去拧掉那家伙的脖子。

杜冰见刘夜脸色冰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火堆，眼角有些跳动，瞳孔里的眼眸渐渐缩成线状了。

她不着痕迹地伸手按住他的手，嘴角淡淡笑着：“你听见什么了？”

刘夜身体一滞，说道：“他们是敌人。”

“不，我想，大概是我惹麻烦了。”杜冰环望一周，这个村落的女人少得可怜，上百个大男人，但却只有十几个女人。这种比例，似乎很像当初维妮船上的情景，可这里是普通人的村落，不是有约束条例的猎人队伍。

“女人太少了，我想他们不愿意放过我吧。”杜冰身体往刘夜身上靠了靠，脑袋枕在他的肩头，说，“冷静点，刘夜，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吧？”

刘夜点点头，在杜冰耳边说了个大概。

杜冰听完，整个人沉默下来。她的手有点微微颤抖，那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静！我必须先冷静！”

杜冰不像刘夜，不喜欢谁就杀了对方，但也仅仅限于那个他不喜欢的人。她有些不同，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会变得不顾对象，变得嗜血。

阿鲁巴岛上，巴拿马城还有丛林……杜冰渐渐适应了这个事实，从她知道肚子里有小生命开始，她也明白了变成这样的原因。

那是一种本性，为了保护下一代，她的本性会迫使她消除一切威胁。以前，她可以死去，只是舍不得和她有着羁绊的刘夜，现在，她还不能死，虽然次数很少，不过，那个叫她妈妈的声音是真切的。

半晌，她终于睁开眼睛，淡淡说道：“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声音很浅，但是杜冰确实生气了。她答应帮助族长消灭一支魔族，换取他们带路，她还顺道救了那个看她的眼神充满欲/望的男人。但是他们竟然想的是要占有她，要“处理掉”刘夜吗？

为什么，不管走到哪里，人类的认知都没有任何变化，永远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伤害他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吗？不管是什么社会，什么环境，只有踏在弱小者的尸体上前进。

始终都是自己太天真了，总是想着能和别人和平相处。

“医生，”杜冰遥望远方，想到阿鲁巴岛上那群异类，眼底尽是疑惑，“你们的坚持是对的吗？什么才是对的？”

“嗨！”

少年的招呼声，打断了杜冰的沉思。

摩西手臂缠着布条，有些拘谨，但却眼底闪着亮光的坐在了杜冰对面。

“嗨！”杜冰看着他的手有些愧疚。

“这个……”摩西抓了抓脑袋，憋红了脸才想起怎么表达与杜冰交流的话，他用古怪的、不熟练的腔调说道，“没关系……请你，帮助我们。我也……”

摩西伸出另一只手，示意杜冰与他击掌。

杜冰照做，摩西终于笑了起来：“我也……帮助你们！”

看着他的笑脸，本来黝黑的皮肤，此时散发着耀眼的光彩。只因为他还有颗比较纯正的心。

杜冰心底的迷茫，渐渐变得清晰。人，有的时候真的是环境所迫，才变得自私、冷漠吗？关键是你做出怎样的选择。

人类社会毁灭六十年，她没有经历那翻天覆地的变化期间。但杜冰可以想象，那时候，有的人，为了活下去，踩着同类的尸体而躲藏；有的人，也同样想活下去，但是他们在生死关头，袒护的是别人，自己虽死，却把这种精神传递到了下一代。

所以，才有各个冷漠的人类村落，也有一些帮助他人的人类。

“不管别人怎样，我会尽力活下去，而且帮助别人比自己自私活着更愉快。”杜冰心想。

“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你可以转告族长。我明天就可以动身去见见流窜的魔族，你们只要做好去我们目的地的准备就行。”杜冰对摩西笑道，她知道摩西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塔法能听懂，现在塔法正站在他们几人面前，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摩西望了眼塔法，这个健壮的男人对少年露出了一副安心的笑颜，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他听见杜冰说道：“不过，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使坏的人，如果有信心能不遭到反击，请尽管试试。”

“呵呵，”塔法干笑了两声，抓起一条双头狼的腿肉递给杜冰说道，“尊贵的客人，多吃点。”

“呵呵，好啊。”杜冰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弯起眼睛笑道。

暴雨在夜间袭击了这片区域，待到第二天，又是热辣辣地阳光刺在肌肤上。闷热和潮湿的空气让杜冰有些喘不过气来，实际上，这片大陆海拔本来就高，自然气候总让她难以适应。

“你们在忙什么？”她看塔法搬了很多油罐，问道。

“准备火车燃料。”

“我们要坐火车？”

“没错，”塔法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停下手里的活儿，“你们去的地方，在埃塞俄比亚境内，从我们这里步行的话，恐怕耗时很久。你也知道，在荒原游荡不是个好主意，非人类们都盯着。”

“对了，你们似乎很害怕那里？”杜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塔法动作一滞，突然搬起油罐说道：“我去看……去装油。”

杜冰回望了一眼刘夜，他依旧遥望着天空，等待着。

为什么要去那里，为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杜冰心里一大串疑问得不到解答，也没人为她解答。

“塔法！”族长焦虑的声音突然传来，“快，快来！”

不少村人聚集在村落的栅栏边，那里散发出一股极强的刺激性臭味。

“这是……”杜冰看了一眼，转头扶住刘夜干呕了起来。

这里温度高，细菌繁殖旺盛。一具尸体被随意扔在栅栏边上，不到一天就腐烂成这种程度。

“这是谁？”塔法问道。

“去山间取饮用水的拉里。”有人辨认出尸体上的装饰。

“我们去看看。”塔法带人出了村落，杜冰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心里有种感觉，这是挑衅，不仅仅是为杀人而杀人，还包含着一种恶劣的趣味。这种手法，很熟悉。在美洲的时候，她和刘夜在荒原飘荡过将近一年，那里的流窜魔族最爱残杀人类、恐吓人类为乐。

有时候，真难相信魔族曾经是人类。亦或者那些凶残的手法，才是人类心中的本性，埋藏最深层次的欲望？

猎人小队不紧不慢地走着，渐渐到了山谷处，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条隐秘的狭窄通道，背后就是一个相对广阔的洞窟。

洞窟的一角，有着从山上浸透出的一股泉水，平日里，村落的饮水都取自这个地方。

沿着粘满血迹的岩石，有人突然叫道：“快看！”

只见洞窟一角，零散着一些人类的残肢。鲜血飞溅在洞窟的岩壁上，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显得尤其阴森。

杜冰蹲下身，查看那些残肢的断口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咬着嘴唇忍了下去，终是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快离开……”她心里猛地警觉，话才说一半，只听洞口处传来一声巨响。

“轰——”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无数的碎石填满了出口，飞扬的尘土将所有人淹没。

糟了！杜冰心里暗叫不好，耳边从各个方位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无数道黑影从洞窟的隐秘之处缓缓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