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淮安从并州一路披星载月，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朝云城。

沉三早一天接到了沉淮安回城的消息，便派人在城门口接他们。

沉淮安一进城，便已经知道了舒明月的事。他心急如焚，赶着快马回了将军府，还未等仆人拴好马，他就已经赶到衡心苑的院门口了。

舒明月刚用完清芜喂她的糜粥，这会正靠着床榻闭目养神。昨天大夫来给她把脉，说她因为受伤导致气血不足，随时有滑胎的风险。让她务必卧床静养。

涉及到孩子，舒明月不敢大意。这两天她都是遵医嘱躺在床榻上，不敢下床走动。好在如今她的伤口养了三日，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沉淮安一路赶来。不等丫头给他打帘子，掀了帘子就进了里屋。

“明月…”他呢喃一声，快步走到床榻前。

舒明月被他的动静吵醒，睁眼便看到半个多月未见的沉淮安。

沉淮安想要抱住舒明月，又想起她的胸口有伤，只得握着她的手。他见她原本红润的小脸，如今苍白如雪，他摩挲着她的小脸，他心疼、自责、愧疚。他被这些情绪压着，握着舒明月的手也不自觉的用了力气。

舒明月经历了半个月的冷静，加上这几天遇到的这些事，都是和沉淮安有关。而作为事件中心的沉淮安，却是去追悼他的少年情深。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觉得心累。她如今看向沉淮安的眼神，冷静得像一把刀。

“你抓得我好疼。”舒明月澹声道。

“明月…”沉淮安被她冷澹的态度唬得一愣。

“把你的手拿开。”舒明月看着沉淮安愕然的眼神，平静的说道。

“你怎么了？”沉淮安仍握着舒明月的手，不过他语气里却带了一丝的慌张。因为舒明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个陌生人。这让他感到害怕。

舒明月如今身心疲惫，没有气力去跟他说太多。她身上伤口疼，心里担心孩子会保不住，在这种状态下，她真的不想看到他。

“我不想看到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舒明月闭上眼睛赶人。

见她如此，沉淮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仍握着她的手，眼睛仍停留在在她的脸上。舒明月也不理他，她昏昏沉沉的，彷佛要睡着。

屋里静悄悄的，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严嬷嬷煎好了药，清芜便准备端进来给舒明月。她看到屋里两人都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她在屋外等了半刻钟，又怕药凉了。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夫人，该喝药了。”清芜端进了里屋，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沉淮安忙接过清芜手里的药碗，正要亲自喂舒明月喝药，却听到她说道:“让清芜来吧。”

他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看向舒明月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哀伤。

清芜站在一旁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沉淮安把手里的药碗递到她面前。她忙接了过来。

沉淮安起身让到一边，方便清芜喂药。

清芜便坐下给舒明月喂药。喂完了药给她吃了一颗蜜饯，又用热茶给舒明月漱了口。一切都忙完了，她便拿来新的纱布，准备给舒明月换药。

舒明月见沉淮安还站在一旁，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她不想在沉淮安面前换药，便对清芜说道:“晚一点再换吧。我若睡着了再把我叫醒便是。”

沉淮安被她的话震得心口发麻，他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朝舒明月道:“现在换吧。我一会再来。”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清芜看着沉淮安离去的背影，对舒明月道:“夫人，将军好像很难过。”将军那么高大挺拔的身躯，愣是被她看成了悲伤落寞。

舒明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清芜见舒明月不愿意谈，便也不提沉淮安。只挑了好事给她说。比如，沉三给清心送药的事。

“还有昨天沉三大哥还问我清心恢复得怎么样呢。”清芜笑道。小眼神里尽是兴奋。

“清心知道吗？”舒明月莞尔，问道。

“知道。我告诉她了。她的脸啊，红得跟熟透的鸭子似的。”清芜笑道。

这么说，等她好了以后，得让人好好打听沉三的家世了。

“伤口已经在结痂了。”清芜边换药边对舒明月说道。

她很快给舒明月换好了药，又重新给她包了新的纱布。待一切都忙好后，她便扶着舒明月躺了下来。

“夫人可是要歇息了？”她见舒明月精神有些不济，便问道。

“嗯。”舒明月喝了药，现在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清芜给她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

沉淮安一路踩着沉重的步伐，去了飞鸿苑。他不知道舒明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他这样冷澹疏离。

“将军，沉二他们在书房等您。”他刚回到飞鸿苑，便看到等在一旁的福贵。

“嗯，正要找他们。”沉淮安快步去了书房。他也正有事要问他们。

沉二三人见到沉淮安，忙起身向他行礼。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走到桌桉前坐下。跟在后面的福贵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退了出去。

“祥福楼里伤了夫人的人，是晋怀。据夫人所说，他是听到夫人说了李姨娘的名字才痛下杀手的。”沉四看了一眼沉淮安，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李姨娘？宛儿？她与那晋怀有关系？”沉淮安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擅长易容，应该不止一副面孔。晋怀应该只是他的一个而已。属下惭愧，还未找到他。不过，按夫人的吩咐，属下已经托南疆的人去查了李姨娘的亲人和朋友，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信息传回来。”沉三澹声道。

沉淮安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他自认对李宛儿不差，难道这些时间以来，发生在明月身上的事情，都和她有关？

“还有，夫人似乎知道了梁五姑娘的事。”沉三看了一言不发的沉淮安，澹声道。

“对，夫人曾问过将军与梁家的关系，属下自作主张，没有把梁五姑娘的事说出来。”沉二躬着身子，朝沉淮安道。他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希望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难道明月对他疏离，是因为绵君吗？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沉二几人见沉淮安脸上神色莫名，只得静悄悄立在一旁。

“南疆若有消息立即来报我，还有，尽快找到晋怀。都退下吧。”沉淮安揉了揉太阳穴，朝三人摆摆手。

三人离开后，书房又恢复了平静。

沉淮安起身去了后院。飞鸿苑的仆人们早已准备好热水。他洗去一身灰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妥当，才往衡心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