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水月轩。

水月轩的丫头婆子不多，除了李宛儿身边的钟嬷嬷和彩云，还有一个守门的婆子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

将军府外院有护卫。内院守门的婆子大多都比较松懈。

水月轩守门的梁婆子，今日也像往常一样，去找灶房的婆子们吃酒。

那洒扫的小丫头是沉家的家生子，家住在沉家后街的巷子里。她白日打扫，夜间是回去家里歇的。

彩云伺候完李宛儿洗漱后，便被李宛儿打发回去睡了。

李宛儿房里还亮着灯，那黑衣人见房里除了李宛儿没有别人，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李宛儿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彩云。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谁。

“你是…怀表哥？！”她惊呼道。

“沉将军就让你住这种地方吗？”那黑衣人走进来，语带嘲讽，讥笑道。

他从外面来，如入无人之境。院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丫头也没有。

李宛儿听到来人如此说，眼圈便红了。

“表哥何必来挖苦我？”李宛儿拭着泪，说道。两年没见，怎么一来便说这些伤人的话。

黑衣人见她如此，脸色也有些懊恼。他不禁在心里嘲笑起自己来，他如此这般，又是为了什么呢？

“两年了，你过得好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想听她亲口说。

“老夫人和夫人都是宽和的人，并未苛待于我。”李宛儿道。

“沉淮安呢？”黑衣人问道。

“将军…对我温柔包容。”李宛儿道。

“是吗？所以让你住在这偏僻的小院里？”黑衣人讥笑道。

李宛儿低着头，她也无说服自己。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在这破落的小院里，等一个从不会正眼瞧你的人？”黑衣人道。

“将军不是这样的人。”李宛儿低头捏着帕子，解释道。

黑衣人扯了一个笑。两年前，她也这么说过。

他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来。

“表哥怎的来了京城？”李宛儿忙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

“沉淮安，他对你好吗？”黑衣人问道。他是真的想知道，她说的好是什么。

李宛儿眼圈又红了，他连她的院子都未曾踏进一步。何来好与不好。

“他如今眼里只有那舒明月，何曾看得到我。”她哀怨地说道。

“那你便一直住在这里吗？他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去找他吗？”黑衣人无奈的笑道。

“我…”李宛儿擦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去找过他。他永远对她温和有礼，可他至今都还未碰她。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为了不吵到舒明月休息，他见都不见她，就让小丫头把她赶了回来。

她如今哭什么呢？她当初那么决绝的拒绝他，如今却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哭。

只是他到底也舍不得她过得不好。他若带她走，她会愿意吗？

黑衣人沉默一阵，道：“你…可想离开这里？”

“啊？”李宛儿瞪着一双眼睛，看向黑衣人。

“我可以带你离开。”那黑衣人说道。

只要她愿意，他便带她走。

“将军是我的夫君，我为何要离开？”听黑衣人如此说，李宛儿惊愕道。

她止住了眼泪，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一脸的惊愕。

呵…他早知道会这样。

夫君吗？她可还记得，小时候，她也说过，他是她的夫君呢。她还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呵…赵景怀，你该死心了吧？

黑衣人自嘲的笑着。

李宛儿见他面色阴晴不定，便问道：“表哥可是还在气我？”

她还记得两年前，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他。

“我若气你，便不会来看你了。”赵景怀道。他舍不得气她，他也不知道他该气谁。

“你这两年去了哪里？你一去便没有音讯，你可知姨母日日以泪洗面？”李宛儿问道。隐隐有责怪之意。

“我已去看过母亲了。”赵景怀道。

知道她跟沉淮安进京，他便赶回去，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

“表哥如今住在哪里？要在京里呆多久？”她问道。她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悲伤之色。

赵景怀见她在关心自己，心里那股怨气便消了一半。

“快了吧。”赵景说道。

什么快了？李宛儿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赵景怀也不解释。

她不愿意跟他走，好像他来这一趟京城，就变得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便起身走了出去。

“表哥。”李宛儿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看着李宛儿。

“这两年，表哥过得可好？”她问道。

“没有比现在更差的。”他转过身去，苦笑道。

他只身走进黑暗里，越过水月轩的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