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大宅-神女院落

“小姐没事，真好。”冥鹜的身躯，正慢慢萎缩，萎缩成一只白狐。

青帝坐在神女宓的床沿，无情的看着又一生命的即将终结。他是大地之主，必须无情。何为无情，有起死之能而不救。这忠仆应投身于白狐胎中，为何变成夺舍？又是那强烈的执念使然吗？执念，竟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挣脱宿命。

奄奄一息的冥鹜，浑身的血，一身的脏乱。

“你是谁？”神女宓心痛，为第一次见的人，控制不住泪水。明明第一次见，亲切得像是认识了十几年。

“小姐，你要好好活下去。”冥鹜模糊不清的说，“大地之主答应过的，会护你周全。他不会骗我的。。。”银色的瞳孔逐渐暗沉，转化为灰黑。

“别死，求你。”神女宓悲恸，她不是第一次经历生死，却没这次来得那么猛烈。像是，她的亲人即将离她而去。神女宓从来跟在青帝身边，除了青帝，再无亲人。以青帝的说法，整个姬氏，不是她的亲人，是她的仆人，包括姬氏少主，那个刚毅的少年。

“他的命数已到尽头，可惜啊，再无轮回之机。”青帝感叹，十数年前，他被忠仆的忠诚坚持感动，今日，他再次为忠仆的视死如归动怒。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妄动遗忘已久的能力，抽走周边的生命力，化为大地之力，重创魔君。

神女宓低头抱起渐渐僵硬的白狐，原本通体雪白的狐狸，连毛发都变得粗燥干枯。

“能活多十几年，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青帝安慰，可这句安慰让神女宓更加难受。多活十数年，难道他十数年前也死过一回吗？青帝并没有特意说起当年的事，是以神女宓并不知道冥鹜当年如何身死，更不知道有蟜氏当年的灭门惨案。青帝不希望她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也不愿她心中充满仇恨。神女宓只知她是青帝收养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是有蟜氏古老而尊贵的血脉。

姬禊为神女宓难过，但他无能为力。姬禊手中的握着帕子，而帕子藏在怀里。他知道，他连为她拭泪的资格都没有。他只不过是她的仆人，这样，而已。

姬禊对着青帝行礼，便自退去。

魔君受伤，旗下两大员重创，若魔君尚有一分理智，是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的。今日胜了魔君，表面上青帝像是劝住了魔君。难保魔君不会事后反悔，恼羞成怒，派其魔军前来进攻姬氏。即便这可能性太小，可姬禊不能冒险。姬氏的担子在他肩上，神女宓的安危更是首要。他无暇陪在神女宓身边，必须将一切可能性都拦在外头。他要做的，不仅是她背后的守护者。

神女宓落泪，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你想救他？”

神女宓抬头，下意识的点头，又摇头，然后垂眸。

“心下想救，”没有人比青帝更了解神女宓，“却不愿意我救？”这让青帝如何舍得，神女宓于青帝而言，是小徒弟、小女儿，试问，哪有父母舍得捧在心头的小女儿心碎落泪。

“去那里？”

“挖坟。”

神女宓抱着白狐起身，她决定了，亲手葬了白狐。

“你累了，先休息吧。”青帝说，“把它交给我。”青帝右手欲接过白狐。

“不必。”神女宓抱得更紧，“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青帝垂下的左手让神女宓心疼，神女宓的眼圈再次红了。

“给我吧。”青帝一手无法从神女宓手中接过白狐，只能借助左手。

神女宓不敢用力，怕。。。怕青帝枯木似的左掌，一挣便折了。。。

“不用担心，你睡吧。”

青帝抱着白狐，抬脚走了数步，身后神女宓亦步亦趋。

“跟来作甚。”青帝笑笑。

“你。。。不准。。。”

“睡吧，我保证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我。”

青帝的笑是多么的苍白，一身的紫衣，在他身上显得单薄。神女宓神色又黯淡几分，以前的青帝是意气风发的，如今却。。。

“来。”青帝右手抱着白狐，左手牵着神女宓，走向床沿。“你不睡，我如何能安心休息？”

神女宓看着手掌，多少年，青帝没有这样牵她了。

神女宓顺从躺下，泪悄悄又从左边滑落。

青帝于床沿，神女宓之右首。

“睡吧，我看着你睡。”

神女宓依言闭目。

青帝像她小时候般，默默他的额头。一样的手，如今触感异常粗糙，并没有神女宓小时感到的温热。粗糙的手指，甚至刮疼了神女宓细润的皮肤。

“乖乖的睡觉，睡醒一切便会好的。”青帝见神女宓额头被挂出一丝红印，懊恼的收回了手指。

青帝像小时候哄她般，轻轻哼起了歌儿。青帝的歌声不难听，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神女宓以前嫌弃，如今特别怀恋。五音不全，毫无节奏可言，还能唱得如此自信，除却青帝，也无睡了。

神女宓牵起嘴角，脸庞柔和几分，青帝的心也融化。

听着听着，神女宓陷入沉睡。

而这一睡，神女宓睡得无比踏实，这么多年来，对此没有被惊醒，没有因天亮睁眼。日夜交替，而神女依然安睡。

等神女宓醒来时，房内空无一人。

“果然，他又骗我了。“

神女宓自言自语。

神女宓起身，看到床沿的白狐活跳跳的，用着灵动的眼睛看他。神女宓意外，也在意料之中。

她的心痛得无法自己，不知他怎样了？她此刻，竟不敢去见他。她怕，再见他枯木似的左掌。

“你活了？那他呢？“神女宓问白狐。他是消耗生命救你，这句话神女宓并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自己很自私，竟不愿她损耗，也不愿白狐逝去，选择了逃避。

白狐的眼珠子，时而疑惑，时而悲伤。这哪里是狐狸的眼睛，这分明是人的眼睛。

神女宓以为，即便青帝救回白狐的命，白狐也只能是白狐而已。

如果白狐还有灵识，那他，肯定损耗巨大的灵力。如此虚弱的他，如何可以？！

神女宓哀伤，低头，想来冷静冷漠冷淡的她，眼圈又红了。心到悲处，泪又盈框。

“小姐，别哭。“

白狐化为人身，和神女宓之前看到的形象已经大为不同。

之前冥鹜的形象，为男子的形象，可如今一见，脸是一样的脸，却是妇女身形，肚子微隆。

“你怎么变得如此？”神女宓讶异，问出心中疑惑。

“当年，大地之主将奴置于白狐胎中，奴执念太深，胎死于腹中，我意念未灭，逐渐吞噬白狐的意识，与白狐合二为一，成为半人半弧。”冥鹜解释，像小时候般，轻拍小姐的背，“此番，我神识险灭，狐身险死，大地之主赐我灵力，让我得以重生。白狐之意识被我吞噬，我以狐身重生，便成了此番模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如何？冥鹜心心念念的，是得以留在小姐身边，照顾她，守护她。只是他灵力弱，无法时刻维持人形。

“你，叫做冥鹜？”

“是，”冥鹜期待道，“小姐记得我了？”

神女宓摇头。

“没关系，”冥鹜道，“只愿小姐允许，让我留在身边侍候，冥鹜足矣。”

神女宓没接话，反而问：“他，怎样了？“

“他？大地之主吗？”冥鹜虽长时间不在神女宓身边，却立时明白她问的是谁。“大地之主说了，他要闭关一段时日，请小姐勿念。“

“他可好？“神女宓明知冥鹜回答不了。

“他说，他很好，比你想的好。“

冥鹜的回答倒令神女宓一震。

碰。

门直接被推开，这是数年来第一遭。神女宓乃姬氏主人，即便家主也不敢闯她闺门。

来人是姬禊，更让神女宓意外。

“快随我走。“姬禊以极快的速度进来，失了平时的沉稳，抓起神女宓的手便要拉她走。”你也跟来。”姬禊见白狐在侧。

“发生什么事？”

“没时间了，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