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这位是？”

小维这才发现屋里来了客人。

“赊刀人。”初九说完很快又后退一步，退到阴影里。

“赊刀人？！”小维几乎是跳的。“初九，快，把林姨喊来。”

“不忙。”赊刀人按住初九的肩膀，初九原本欲动的身子立刻动弹不得。“别去扰了她的美梦。”

“哦？”连林姨在发梦都知道，这么神？

小维这才有心思打量，眼前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头发还是乌黑的，和她想像的赊刀糟老头形象很是不符。

“韦公子是吧。”赊刀人自来熟般，“不请我喝杯茶？”

“有酒无茶。”小维从桌底下摸出一酒坛子，倒在茶杯上。

初九蹙眉，难怪刚才这么大动静都不醒，原来偷喝酒了。

“小李自酿的。酒味不浓郁，味道清香，”小维献宝似的，“浅饮还是不错的，尝尝。”

小维一冷静，就想起林姨的禁酒令，得赶紧找一个共犯，共同承担罪责。

“不够劲。”赊刀人也爱酒，从身上摸出一瓶子，给小维倒了半杯，“这才是好酒。”

小维一口喝完，果然不错，喝完赊刀人的，顿时觉得小李的酒不香了。

小维舔舔嘴唇，将茶杯推到赊刀人面前，明显就是要讨酒。

“这酒太烈，你现在这身子。。。太差，不宜多喝。”赊刀人把自己带来的酒又藏起来，给她倒了小李酿的，“喝喝小李的就好。”

初九抿唇，这两人以酒会友，一见如故，就这样喝了起来。

“要是有下酒菜就好。”酒过三巡，小维嘀咕，有酒无食，美中不足啊。

小维期待的看着一旁晾着的初九。初九不理她，知她好酒，本欲阻拦，又见赊刀人性质甚高，便忍了下来。

赊刀人转头和初九说，“世侄，你去小李弄一些来，我记得小李嫂烧的菜可好了。”

初九依然去办。

“世侄？”小维举杯与赊刀人相碰，“刚认的？”

“旧人之后。”赊刀人放下茶杯。“只剩下你我了，有事就问吧。”

小维放下酒杯，赊刀人来得太快，她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世道能推算，命却不能改。”赊刀人的话玄之又玄。“注定会发生的，谁也改不了。”

“命数命数，皆因一切都有数。”赊刀人指着雀雀，“若它一月内有一个大劫，你我即便知道，也没法改变。”

“世人愚昧，往往想趋吉避凶，殊不知，天道循环自有定数，人该顺应，应劫，历劫后方能重生。人之命数，富贵或贫穷，生来便已注定，改不了，也没法改。除非累积几世的福，才能换来一生富贵安定。”

“真的没法改吗？”小维吃惊。

“天道之玄妙，在于猜不透。”赊刀人继续道，“比如说这麻雀，本该是万千麻雀中最不起眼的一只。几十世修来的机缘，得一口灵气，开了灵智。但也就是这机缘，让它注定会因护主而亡。也正是如此，它得以获得更大的造化，能再世为人，不必承受几十世几百世再入畜生道之苦。”

“如果不让它应劫，违逆天命强改命数，救她的人会遭到反噬。它因此活了下来，挣得多十数年的命，然，终此一生，也就是普通的麻雀罢了。”

小维似懂非懂。

“你看，”赊刀人将注满酒的茶杯放在小维面前。“命数自会运作，自有其规律，非如今的你我所能更改。”

“这是你这一世为人的劫，是你生来便已注定。不是不能改，改命的后果，劫便有了变数。有了变数，便不再掌握之中。”赊刀人将茶杯又倒满了酒，“或者，换来的是更加无法接受的后果。”

小维见茶杯中的酒自成涟漪，荡开一圈又一圈。

这一刻，她又看见了她梦中的情景。

悬崖之上，龙昊天剑指着她，一剑刺向她的心口。

她闭眼等待心口被刺穿的疼痛，然后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眼前有一熟悉的背，而背上，穿透一柄血淋林的剑。

是林姨，为她挡了剑。

剑被抽离，林姨倒下。

她泪流满脸，林姨为她抹泪，要她别哭。

初九赶到，见浴血的林姨红了眼睛，剑出鞘，与自己的好兄弟相斗。

又来了几人，前来相助龙昊天。

初九格开了当中实力最强的老者，一剑刺中龙昊天的身体。

而初九，低头看着自己的胸，也被老者刺穿了一个窟窿。

她疯喊着不，但龙昊天和初九一起倒下。

老者带走了龙昊天。

她半拖着林姨，将昏迷不醒的林姨拖到奄奄一息的初九身边。

初九握上了林姨的手，慢慢僵死。

“不！”小维惊醒。

“应劫，或选择改命，就在你一念之间。”赊刀人取回茶杯，将酒又一口饮尽，“若您有吩咐，我当全力相辅，助您避开这一劫。”他此次前来，便是来相助的。

“不必了，”小维颓然，直接拿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应劫就应劫吧。”

“您能想通，当然最好。”赊刀人欣慰。

“我还有选择么？”小维笑得苦涩，将雀雀放在掌里轻轻抚摸。雀雀，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么？明知会死，还要等着死神降临。

“其实不必介怀，”赊刀人的话里透着沧桑，“谁人无死？快和慢罢了。死，对一般人而言是终结。但对命定之人而言，不过是涅磐重生罢了。”

赊刀人又陪她饮了几杯。

“你能帮我算算，小天去了哪里？”小维来天朝两年，自认无愧天地，唯一对不住的，便是小天这孩子。“他好吗？”

“活着，”赊刀人答得很快。“有缘自会相见。”

“活着便好，相见怕是没机会了吧。”

外头传来声响，初九回着来。

“刚才说的话，不必让他们知道。”

赊刀人既然选择初九不在时问她，想来也会帮她保密，不过还是得有句保证才心安。小维不想日后泄露了今天的对话。

“那是自然。”

赊刀人将自己的茶杯碰触小维的，小维拿起，两人一饮而尽。

初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初九将下酒菜布好，见地上又多了一个空坛，不免不悦，直接将小维面前的茶杯换上了热茶。小维心道，这初九何时管得这么宽。

“坐吧初九，”小维将茶杯举起，对着初九道，“人生得意需尽欢啊！”然后又对着赊刀人举杯，“再来。”

赊刀人笑吟吟，酒友渐少，即便以茶代酒，也无所谓。醉酒最终要是逢知己，喝得欢快便是了，何必在乎对面的人喝的是酒是茶。

“你醉了。”在初九眼里，小维眼睛迷离，已有醉态。

“我醉了，你便陪他喝。”小维任初九又把自己的杯子倒了七分满的茶，也不生气。

“他？”赊刀人顿时没了酒兴，姬家人不贪杯，不贪杯不是不好，略嫌古板严肃。人，时刻活得这么清醒干嘛？“我还是自斟自饮快活些。”

“我想世叔今日来，是来给我们解惑的吧。”初九不以为意，直接进入正题。

“算是来给你们说个故事的。”赊刀人见两人不喝了，直接将酒坛放在自己的面前。“年纪大了，总爱想当年。”

小维左手拇指搓着微疼的食指指腹，右手按摩着左手手腕。雀雀硬是飞进左手掌心，用自己的脸磨着小维的指腹。初九把‘无名’横放在腿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很久很久以前，这天下并非这样的，世间无王，人人生而平等，活得快活自在，小兽们也是。开了灵智的兽，比比皆是。今日，我们视之为妖兽的，当时与人和平相处着。那时候，灵气很浓郁，不管是人是兽，修炼都很容易。”

“大地只有一个主宰，叫做大地之主，可惜的是，古往今来，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大地之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衰弱，需要沉睡。短则沉睡几十年，或几百年，长则数十几万年。”

“人兽就这样相处了一代又一代，可随着安定，欲望慢慢滋长。人不再安分于所拥有的，他们想要得更多，比如权利。而兽，不想再屈居于人之下。”

“人群居而活，一代一代繁衍。是以，有了村后有着镇，然后又有了城。有了城自然有城主。一座一座的城就这样见了起来，势力也渐渐大了。人族里出了一个伟大的人，将一座一座的城收复，成了这天下之主，建立了大瀚。在人人都能吃上饭的年代，人们开始想要更多，比如，把兽驱逐，称霸大地。”

“瀚国经历了一代又一代，随着大地的灵气越来越薄弱，懂得修炼灵气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了后来万中也无一人懂得。人，成了凡人。而兽开灵智者越来越少。”

“传至今日，人们只道，能御剑飞行，能控制气流，都是祖上们传下来的神话。神话之所以是神话，是因为如今的人做不了，所以选择了不信。”

“到了六百年前，兽族里出现了魔君，魔力之高，前所未有。万兽诚服于他，魔君自然成为妖族之首。魔君想要成为天下之主，人多兽少，人不似兽，轻易诚服于强者之下。魔君便想到一法，制造瘟疫。一为减少人的数量，二呢，他可以吸附病气、人的恐惧与痛苦，以壮大他的魔力。他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瘟疫，瀚朝因此积弱，最后分崩离析。”

“天下出现此灾难，无数的冤魂在哭泣，迫使大地之主从沉睡中强行醒来。大地之主寻回他的忠仆，姬氏。让姬氏辅佐，控制魔族的势力疯涨。在大地之主的帮助下，以姬氏为首，人，有了抗衡了妖兽的力量。”

“大地之主四出奔走，欲寻找能修炼灵力者，可惜人安逸太久，渐渐失去了修炼天赋，能修炼的人太少太少了。直至有一天，大地之主带回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