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一别，这人世变迁之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啊。”天道环顾四周，末了目光落回在银瞳身上。“我不过是闭关，就出了这样的变数，屈于这半狐之身，还真委屈你了。数百年来，想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说完，天道又陷入回忆。

银瞳怎么觉得这天道这么熟悉呢？对了，神情和老头甚为相似。银瞳摸摸手上的手环，老头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了。

“果然，冥冥中自有注定。”天道随着银瞳的动作，看着她手上的手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无需刻意安排，属于你的，自会回到你的身边。”

“这手环，本是我的旧物？”银瞳低头望着手环，天道言下之意，难道自己和老头是旧相识？

“你，都忘了？”天道叹气，神情遗憾。“终究是神魂残缺，记忆不全。”

“记忆不全？”银瞳错愕。

“难道你就没想过，从何而来，欲往何去？为何而活，为谁而存在？天地之大，为何偏偏落脚此处？是情，是债，还是缘？你除了忘记自己，还忘记了谁？你跟随了数千年的道，你也忘了吗？我以为，你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若你是她，如何能接受如此懵懂无知的自己？”天道一下就抛出了数个问题，“记忆不全，始终是一个缺陷。连自己是人是妖都搞不清。”

天道的话说得不重，却重重敲到银瞳心上。

我是谁？她又是谁？我不该忘记谁？

天道的话如一道魔咒，更如一道枷锁。银瞳脑海里有无数记忆在叫嚣，可偏偏银瞳一个片段也抓摸不到。感觉有数万支针，同时扎入脑袋，针针都是钻心的疼。银瞳知道脑海里有太多太多的碎片，不管怎么捞，怎么勾，就是淘不着。

我是谁？为何我什么也想不起？

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是有缺陷的。

我为何而存在？

姥姥说为我重塑肉身？那我原本的肉身呢？

这么说来，我不是银狐一族。

那么我又是谁呢？

我，是人是妖？

银瞳的表情渐渐变了，一会冷漠，一会冷笑，一会狰狞，一会愧疚，一会狂笑，一会失落，复渐渐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眼神空洞。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银瞳想过无数个可能性，当所有问题都问过一遍后，最后只剩下这个问题。

走火入魔。

小维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四字。

“林姨，别想了，想不起就别想了。”小维使劲摇晃银瞳的肩膀，“记忆不全就记忆不全。林姨，不要强逼自己去想。”

“我是人，还是妖？”

银瞳忽然就将自己的心中最在意的其中一个问题问出了口。

“我是人，还是妖？”

一问就不停的重复，可怕的是终于开了口，眼睛空洞得怕人。

天道脸色大变，他不过出言刺激，想要把银瞳唤醒，他没想到这一世，她道心不坚，不仅唤不回记忆，反倒动摇本心。在这样下去，必会出事。

“林姨，你就是林姨啊，百草堂东家，天朝赫赫有名的林神医啊！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小维猛摇银瞳，见银瞳眼神依旧空洞，小维一怒之下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直接呵斥天道。

“记忆不全又如何，谁说记忆不全就是缺陷！”

“几人轮回会是记忆齐全？谁又要想起几百世前的记忆。”

“记忆越多，活得越累，为何要把枷锁往身上套？”

“我林姨才不想要成为拥有前世，前前世记忆的老妖怪。”

“没了旧的记忆，才能活出新的人生。我林姨现在就不好吗？”

“她凭自己的双手，赢得如今的成就，又胜过多少活了百岁的老古董。”

“若有了记忆，反而处处受到制肘，于她又有何裨益？”

小维一生气，就一轮嘴的把问题抛回给天道。

“她有责任要背负，天下安危。。。”天道也很无辜，本想激出银瞳的记忆，记忆回来了，能力也跟着回来了。

“天下安危关我林姨屁事，我只要我林姨安好就好。”此时小维看天道极不顺眼。

“天将降大任。。。”

天道话只开了都有被小维呛了。

“凭什么？天要降大任就降到别人身上去。。。”

“小维！”银瞳被小维这一打岔，反而从魔怔中醒了过来。她怕小维得罪天道，赶紧阻止。

“可惜了，”天道瞪了小维一眼，“也罢，记不起就记不起吧，这也是你的命数，注定要多走冤枉路。”

“哼!”小维气不过，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回想起来，她刚才气急说的话，也太过似是而非了。小维平静后，终于有点后怕的感觉，去瞟天道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