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走在郑林屁股后头四处望，比酒吧里还要迷蒙魅惑的暗紫、深蓝色灯光让人头昏目眩胸口发闷。他心中忐忑起来，有点儿纠结这次是不是来错了。

不过说起来这既然是洗澡的地方，那么浴室在哪儿呢？是像泡温泉那样有公共浴池和单间可以选择吗？弯弯绕绕的，怎么还没到地方……

左手边的墙壁突然打开，赵流跃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看着里面走出的穿着十分暴露衣冠很是不整并极其浓妆艳抹的女人，就是一惊，直觉这不是客人，那么她……

忍不住盯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看了又看，真的很不明白，这些门为什么像武侠小说里的密道一样开得如此隐蔽，门缝又丝毫看不出，当做墙的话太能以假乱真了！

“你看什么？”郑林回头叫他，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这位队长大人的语气其实从来就没满过，赵流跃立刻跟上，试探着表达了心虚，“我……没来过这种地方，都不知道……”

“多来来就知道了。”连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赵流跃吃瘪，只好闭上嘴收起乡巴佬进城的姿态，挺起胸膛大步向前走。他知道今天肯定要开荤，但没想到是开了大荤，以前跟着邵阳开得所有荤加起来都没这次大！甚至……

甚至大过了第一次跟邵阳那个啥的震撼力。

因为，即使他跟邵阳是两个男的那个啥，但起码他们是在房间里关着门拉了灯，但，但但但……这里面的呃……某些工作人员和某些客人似乎大庭广众下都能那个啥！

太劲爆了！

当然，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场景不可能随时都有，他是听前辈队友们说的。

彼时，他十分不知所措地脱了衣服围上店里配送的浴巾，十分不知所措地跟着郑林下水，十分不知所措地迎接着池中那几双震惊的目光——

原来，郑林都没告诉大家今天他也来，队长神马的就是爱自作主张。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种隐蔽门之后藏着的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更大的空间，比如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有一个可供好友几人享用的大浴池，旁边也有小包间单人浴池，还有蒸房、按摩室、供喝酒聊天的空地、附带各种棋牌的休息室等等。

赵流跃倒是想推开每扇门都看看，只可惜面临如此局面，他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好站在水里脸色通红躬身歉然道：“那个……提前没有说一声我也想来一起放松放松，打扰大家了。”

哎，早知道是这样，他还真不一定愿意呢。

大家知道他是被郑林邀请，自然表示不介意很欢迎，赵流跃还是尴尬，只好找了个角落泡着，双手一边轻轻划水一边听其他人聊天。

今天来赴会的除他之外有四个人，都是队内跟郑林同一级别、关系也很亲密的。这么快就能打入这个圈子，他确实有点儿没想到。

原以为他们会聊聊当下的联赛形势、球队的目标规划和具体的技战术操作，他就趁机学东西，结果谁知道……他们聊得居然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题，譬如这里的某些工作人员和某些客人当众那个啥！赵流跃就五雷轰顶了，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谜团！他这个听众都不好意思了，他们居然还聊得津津有味面不改色！

不过郑林倒是一如既往地摆着酷脸不说话，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在听，因为当其他人讲到重点部分时，能看到他脸上出现些例如不屑等同样是酷酷的表情。

突然想起了邵阳的话，男人之间说话就是这种下流范儿，果然如此。

很快，大伙儿就觉得只是聊天不尽兴，便点了酒，附带水果小吃。赵流跃又不懂了，饭还没吃呢，居然就开始喝酒？

好在这么一来他就不再是一个人尴尬地缩在角落里，酒端上来，他也分到一杯，喝了喝，感觉跟上次喝的洋酒差不多，但为了保险以及找话题，便做谦虚谨慎状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酒，郑林酷酷地说了名字，接着又有刚才讲段子的队友跟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赵流跃便趁机凑到那人身边，心想又可以拉近距离了。

但还没轻松多久就又发现了不对，因为郑林他们都是海量，一碰一杯干净利落，根本不给人任何辩解的理由和分说的余地，尤其他身为必须被欺负的小小新人，大家自然不会放过，灌他酒跟灌水似的，说辞还非常冠冕堂皇：新人到来没向大家敬酒就算了，现在一起喝几杯居然还唧唧歪歪，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等等。

赵流跃欲哭无泪，泡在热腾腾的浴池里，又不断喝这种急火攻心的酒，很快就满头冒汗浑身通红像个大虾。以前在学校跟队友们一起，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后顾之忧，因为他知道即使倒下不省人事也无所谓，有邵阳管着他，可是现在……

这样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有一点怕。

杯子不停地被满上，不停地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只好低着头猛喝，像是赌气，挡酒拒绝的话也懒得说，别扭情绪冒出来，他……还有一点想哭。

还有……非常非常地，想念邵阳。

不知道前前后后喝了多少酒，只是越来越难受，耳边越来越嘈杂，然后谁说了一句走，他就跟着走。上地面时头猛地一重脚下一滑，温热的水流从鼻孔灌进来，身体又一晃，世界就黑了。

那一刻眼睛湿湿的，也许是池里的水沾了上来，也许是眼泪。

再次睁开眼睛，他以为只是一个瞬间，却没想到已经快午夜了。

他躺在一个双人间按摩室的床上，郑林在旁边趴着，享受专业松骨。

“我……”赵流跃一开口，嗓子是哑的。

“酒量这么差，怎么不说？”郑林闭上眼睛，好像他昏倒在浴池里差点儿被淹死根本无所谓。

赵流跃心里小小的不服气作祟，“我说了也没用。”

郑林张张嘴，似乎要反驳，但最终又把那话咽下了。赵流跃就知道，人家这么酷帅狂霸拽的人，对他这种小角色肯定是惜字如金。

“我们刚才吃过了，你要不要再点个餐？”

赵流跃也难过得趴着，脸色更差了，原本心心念念的就是吃饭，现在倒好……

“唔，不用，谢谢。刚才喝太多，胃里很烧，吃不下了。”

“给你准备了果汁。”

“哦，谢谢。”赵流跃蔫蔫地扭头一看，角落里桌子上放了一大扎红色果汁，旁边有杯子。

“郑队，他们呢？”一边说一边盯着给郑林松骨的人，那人就像完全意识不到他俩的存在，低眉顺眼，只有双手动个不停。

“隔壁。马上还要换地方，你是睡还是一起？”

“我……”他还有些头疼，真心话不想去，可联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既然都已经豁出去了……

“我去吧，好不容易跟大家出来一次。”

努力挤了个笑容，原来他还心存幻想。

而幻想总是非常容易破灭。

先后辗转过浴池、餐厅、按摩室，他们最终来到一个大包间，集唱歌游戏吃喝于一体。大家都穿着店里配备的浴袍，赵流跃照例选择了最昏暗的角落，情绪还没转过来，就有服务生送酒送吃的。

他浑身都紧张起来，还要喝？！不是吧，他们都是什么体力什么酒量啊……

服务生退出去，不久后房门又开了，居然走进来一排女人，就跟先前他在走廊里看见的那种一模一样！这下他连呼吸的不会了，他懂了，完全懂了。

女人们站了十来个，前辈队友们让郑林先挑，郑林皱了皱眉，说今天算了。赵流跃心里一动，立刻往沙发角落里胡乱一歪，胳膊把脸一挡，却专门留了条缝让双眼通过细细观察。

郑林不要，剩下几个人便依次挑选，被选中的女人留下，兴高采烈地坐到选她的人身边，二话不说就开始倒酒，接着笑闹声迭起。突然有人想起了赵流跃，起着哄让他也挑，他浑身冷汗赶紧闭紧眼睛装不省人事，郑林还算良善地替他解了个围，这事儿终于过去了。

乱七八糟的歌声、乱七八糟的笑声、乱七八糟的吵闹声，时而高亢时而尖细，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听得他一身起皮疙瘩。哎……好淫/乱。

原本满心期待的聚会，怎么就成这样呢？

还是说本来就应该这样，是他太没见过世面？

一直以来他都自诩为坏小孩，但实际上，除了上课不听讲下课不做作业考试考不过之外，他连网游成瘾早恋打架这种初级的坏事都没做过，更别说这些了！

他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好小孩才对！

所以在这种声色犬马的交际场合中，他只想逃避，还觉得有一点点……对不起邵阳。

哎，现在不是人家冷落他，而是他根本无法融入。

混乱的念想中，杂七杂八的声音渐渐朦胧，他从装睡变成真睡，混混沌沌地做了好几个梦，然后被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郑林穿着深v领睡袍，居高临下望着他。

“郑队，我……”赵流跃揉揉眼睛，这一夜，过得真是精彩得不知所谓。

“该回了。”

留下轻飘飘三个字，郑林转身就走，赵流跃立刻跟上——不跟着他，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在更衣室里穿回自己的衣服，总算有了些安全感，口袋里手机摸出来，原本想看时间，结果屏幕一亮，70多个未接来电，他脚下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这才想起来，昨天说好老时间给邵阳打电话，结果居然把这茬忘了！

忘了倒也没什么，关键是邵阳打过来的他都没接，70多个！横贯整个晚上！

这次真的完了！说假话，邵阳肯定一下就能听出来，说真话，让他知道自己过了一个这样的晚上，他一定会生气！怎么办怎么办？！

赵流跃正在前所未有的亚历山大中挣扎，郑林突然走进来，“还是我送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