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曾经的混乱渐渐被人遗忘，小千山又恢复往日的繁荣，无数散修或凡人，来此寻求飞黄腾达的机会。

然而在这繁荣之下，则是更多被遗忘的底层蝼蚁，像是一层层枯骨，拱卫起这座繁荣的大山……

江明回到小千山半年后，老谷子忽然来辞行。

“江老哥，这修仙路我是真走不下去了，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

江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劝阻什么，送给老谷子一壶灵酒，当做送行礼。

“江老哥，你说这修仙修到最后，为的是个什么呢……”老谷子满头白发杂乱，有些茫然。

江明沉默，他也给不了老谷子答桉。

两人聊了半晌，直到日薄西山，江明望着落寞下山的老谷子，也是轻叹了一声……修仙之路，凭的就是一口气，老谷子这口气泄了，也就再没有前进的动力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平静的返回院中，继续修炼。

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发生，修仙路是一条前途无限的登天之路，但这条路却也艰难无比，即使是江明，也需要处处谨慎、小心前行，并没有什么同情别人的闲情逸致……

交情不错的老谷子，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出现又离去，寥寥几十年……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罢了。

“不过这小千山经历一次混乱之后，带来的余波倒是对我也有些好处，最起码许多散修都学会了未雨绸缪，提前储备各种灵丹符箓！”

“这让我的灵丹销路不错，如今主要炼制的三四种灵丹，每个月已经能给带来三百多灵石的纯利润，足够我每个月喝上两三次妖兽肉汤，武道血气正在稳步蜕变当中，越发的凝练雄浑……”

只是江明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天会彻底蜕变完成，毕竟这条路走的人太少了，江明收集了各种典籍杂书，除了大致描述的这般路径之外，根本找不着一条可以参考的记录。

若非小雷音诀和残缺呼吸法，能每天带给他切切实实的进步，江明都有些怀疑这条路是否真实存在了。

“也许在所谓的三大洞天、六大福地中，才有这样的功法吧……”

江明心道，这小千山毕竟是散修之地，寻常功法也许还能找到，涉及到一些罕见资料，却是很难寻找了。

……

老谷子离去没几天，江明路过他的小院时，便看到又有人住了进去。

“敢问是江大师吗？”

江明刚准备离去，院门口一道刚走出的身影，便是快速走上前，笑着向江明见礼问候。

这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消瘦修士，练气六层修为，穿着朴素的青袍，一头黑灰掺杂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容清癯、目光澄澈，若是放在凡俗界，妥妥的一个隐居山外的前辈高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明倒也不好意思直接甩脸离开，摆摆手道：“道友客气了，称呼我老江就成！”

如今的江明，在小千山的身份也是七十多岁的老家伙了……

“岂敢……江大师的名头，在小千山谁人不知，种植术、炼丹术双绝呐！”

消瘦修士由衷佩服道，拱了拱手：“在下岳长木，今后还请江大师多多照料……”

两人交谈片刻，江明也是略微惊奇，这家伙以前还真是个隐居山林的道士，在凡俗界当了几十年道士，四十多岁才偶得修仙法，虽然修炼速度不快，但却宛如没有瓶颈，短短十余年便一路修炼到练气五层，称得上是大器晚成。

“这是我制作的轻身符，便算是与道友的见面礼！”岳长木又递来两张青色符箓，笑道。

“道友天赋不错啊，敢问师承何处？”

江明目光惊奇的看着岳长木，制符看似只是简单的画鬼画符，但却比炼丹难得多了。

炼丹只是要砸钱，虽说有些技术要求，但基本上也就是熟能生巧罢了……只要家底儿够厚，早晚能砸出个炼丹师来。

而制符却不同了，符箓一道需要极高的天赋，必须将那些蕴含法术奥妙的符文精髓彻底悟透，才能分毫不差的在符纸上描绘出来，相当于是用符笔在符纸上施展法术了。

例如轻身符，当中蕴含的是轻身术，以符文将其封入符纸当中，激发后便能爆发出轻身术的威力，优势在于战斗时可以瞬发，比分心施展法术快得多，而且若是

而若是领悟不通这些法术和符文奥妙，照猫画虎是永远画不出符箓的……

而且制符一道所需的资源，甚至一点都不比炼丹少，最重要的承载灵力的符纸，以及蕴含符箓真正力量的灵墨，都需要各种珍稀材料、灵药以及妖兽血肉等混合而成，每种符箓所需的材料也不同，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却又要求极严，若是稍有差池，炼制出来的符箓，效果可能就是南辕北辙了。

“只是偶得传承，自行摸索出了些毛皮罢了！”岳长木却是拘谨一笑：“我如今也只是能炼制轻身符和灵盾符两种初级保命符箓……”

“岳道友可真是太谦虚了！”

江明由衷道，两人又互相商业互吹了片刻，江明回赠了一瓶回气丹，才是各自离去。

“真是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啊……”

江明回到院中，不由得摇头叹气，人家十几年就修炼到练气五层，还自行摸索成制符师，自己这都快活了二百年了，似乎也没高到哪里去……

“不过好在我活的够久，这便是我最大的资本，别人十年练成的，我用一百年一千年，总能超越所有人……”

江明用这般心态自我安慰了许久，才是平复了心情，继续撅着屁股生火炼丹起来。

这武道筑基，可真他么是个无底洞，他几乎把炼丹挣的灵石都扔进去了……

……

距离初见岳长木没几天，对方却是又忽然又找上门来。

江明将其迎入院中，两人寒暄了片刻，岳长木便是坦然道：

“江大师，实不相瞒……我选择小青峰的洞府，是为了您而来。”

江明笑了笑，却并不意外，示意他继续说。

这几十年来，他向外界表现出的精深级烟雨术越发熟练，大有朝着大成级蜕变的趋势，在种地一行的名头也是越发响亮，不少灵农都是搬到小青峰，试图近水楼台先得月，邀请江大师给他们施雨……

不过江明也是有些好奇，一个制符的也种地？难道是在洞府里种了些灵药，要请自己施雨……

然而岳长木接下来的话，却是完全不在江明的猜测范围内。

“我想和江大师合作，制作符箓！”岳长木缓缓说道：“我掌握的符箓传承中有一张名为施雨符，当中蕴含着烟雨术，在这遍地灵田的小千山中倒是挺受欢迎，但我本身掌握的烟雨术，只能算是堪堪入门，距离小成还远得很，这样的施雨符利润太低，而且没什么销路……”

“因此我想邀请江大师，与我一同制作蕴含精深级烟雨术的施雨符，您只需在我制符时施展精深级烟雨术，压缩在一尺范围内即可……我会用对应的符文，将其封入符纸当中。”

“有许多修仙者并不居住在小千山，在山外有自己的洞府和灵药园，甚至有自己的家族，种植的一些灵药需要精深级烟雨术浇灌，但邀请一次精深级烟雨术的修士远赴山外施雨，一来一回代价却是极高……若是我们的施雨符事成，销路必定极好，每张符箓我可以分给江大师一半利润。”

江明则是露出惊愕之色：“制符还能这样？”

“符箓的本质，便是将各种法术被封印其中，待需要时瞬间施展而出，只不过是在制符时，将施法人从制符师换成了旁人，有何不可？”

岳长木笑道：“一开始肯定成功率很低，但稍加磨合便没什么问题了……我听闻那些大宗门制作符箓，皆是用这般分工合作的办法，只是在小千山上，各位散修对自己的符箓传承视若珍宝，不想被外人窥探到，这种合作也就不多见了。”

江明乐了，问道：“那你就不怕被我偷学制符？”

“我这传承本就是捡来的，何惧之有？而且制符一道繁复无比，岂是随便一看就能学到的？”岳长木坦然一笑：“更何况江大师已是炼丹一道的大师，难道还会分心来学我这符箓之道，咱们练气期的寿命不足二百年，哪有时间胡乱消磨……”

“谁跟你‘咱们’呢，你没时间消磨，可不代表我没有啊……”

江明心中暗道，也是有些明白这岳长木为何找上自己了，自己是灵植堂几个精深级烟雨术修士中，修为最低的一个，还分心练了炼丹术，在岳长木眼中，他的威胁恐怕是最低的。

不过江明倒也没有反感，谁在修仙界混还没几个心眼呢，没心眼的早嗝屁了。

“可一张施雨符，卖不了多少灵石吧？”江明随即皱眉道，他给老谷子施一次雨，也不过挣些碎灵石，连半颗灵石都不到。

“物以稀为贵！”岳长木摇头解释道：“您想一想，轻身术才值什么代价，施展一次消耗的灵气很快就能恢复，但一张能瞬发的轻身符，却足以卖到一块灵石的价格……”

“烟雨术亦是如此，精深级烟雨术制成的符箓，在小千山可还没有呢，若是我们能够制出来，对那些筑基大修而言，能随身携带的精深级烟雨术，可比邀请一位灵植堂的施雨高手代价低多了，他们可不缺灵石，买起来眼睛都不眨……”

“据我推测，这种符箓的价格，最起码也能卖到两颗灵石一张，由于烟雨术属性温和，所需符纸和灵墨要求较低，材料成本上一颗灵石就可以制作两张符箓，也就是说利润是三倍，即使算上失败率，利润应该也在两倍以上！”

江明瞪眼，这制符利润也太高了吧……果然技术活到哪儿都吃香啊！

如果一天能制出十张符箓，利润就有十颗灵石以上，江明最少能分到五颗灵石……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五十颗灵石，已经赶得上他主业炼丹的一半了。

更何况，江明对制符也算有些了解，就算是一位初级制符师，每天的产量也都在三十张往上，就算两人需要磨合速度较慢，最起码也得有二十张了吧，即使算上失败率，这收入也有些可怕了……

说实话，江明是有些心动了，毕竟如今他冲击武道瓶颈，正是缺灵石的时候，这种活又没啥风险，倒是值得一试。

“不过我每天可没太多时间，只能分出两个时辰左右……若是可以，此事我便答应你，试上一试！”不过江明又是沉吟片刻，方才说道。

这利润的确动人心，但他也不可能把时间都消耗在上面……

“两个时辰，最多只能制作十张符箓！”岳长木估量道。

江明似笑非笑道：“你我什么修为，这种东西弄得多了，这灵石怕是有命挣没命花啊……”

岳长木身体一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先前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此时才是有些清醒回来。

“多谢江大师提醒！”他认真无比的拱手道。

江明摆摆手，又提醒道：“我先说好，你我合作，但对外不要提我的名字，即使真被人打探到了，也是我给你打工，挣的灵石只有一成……”

虽然这利润在那些大修士眼中，应当算不得什么，但江明还是习惯性的保持低调，能忽悠多少人算多少人，真有忽悠不住又想找麻烦的……那就给灵田施施肥吧。

岳长木无奈点头，谁让他是有求于人呢，早听说灵植堂这群人小心谨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

次日，江明便是按照约定，前往岳长木的洞府，开始合作制符。

不过很快，一场汹涌的灵雨便是席卷岳长木的屋子，把两个人淋了个落汤鸡……

两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道：“还是去院子试吧！”

一次又一次尝试，江明估摸着施展了几十遍烟雨术，两人才总算勉强成功一次。

岳长木看着手中，一张水蓝色的符箓，也是露出喜色。

“虽然有一大半的灵雨之力都浪费了，不过已经算是初步成功，只需再磨合一下……”

足足三天之后，两人终于制作出第一张完整的施雨符，蕴含着一则完整精深级烟雨术。

随后便是轻车熟路的制作，随着一张张施雨符制作出来，销路也是如岳长木预料，根本不愁卖。

江明也总算又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每个月喝妖兽肉汤的次数，又能多上一两次……

制符、炼丹、修炼……时间也是在每天的忙碌之中，飞速流逝。

……

一年后，江明的血气变得越发凝练，赤红晶莹如琉璃一般，蕴含着旺盛无比的力量，若是不用禁灵印压制，他的整具肉身都是弥漫出澹澹的清香，宛如一株人形灵药一般，蕴含着无比精纯的药力……

三年后，血气彻底被炼化到极致，如返璞归真一般，开始渗入血肉筋脉当中，重塑肉身，肉身与血气之间，宛如形成一个轮回，互相蕴养……

眨眼间，距离江明回到小千山，便是八年之后。

这一日，江明立在院中，目光平静如水：

“应该，就在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