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小枫将这个事实说出来的时候，就算是相信而且亲身经历过怪力乱神的裘白云也不能淡定了，她的手猛然一抖，手中茶杯里的水洒得桌子上到处都是。同时，她一直眯得像一道缝的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张大，能够让人清晰地看到她口中镶有两颗银色的假牙。

看到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卫小枫停住了接下去要讲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姨，您没事吧？”

裘白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手忙脚乱地用抹布擦干净了桌子上的水渍，说道：“啊、哦，没、没事。阿姨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刚刚你说你们是在什么时候遇见小桐那个丫头的？”

卫小枫面色严肃地回道：“上上个礼拜天下午。小桐是在上上个礼拜六自杀的，所以我们是在她自杀以后的第二天碰到她的。”

裘白云剧烈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感觉像是梗着什么东西。她连忙喝干了杯中所剩无几的水，用力清了清嗓子。“你们真的确定是小桐？”

卫小枫给武云使了个眼色，后者从包中拿出单反相机，将上午拍下来的摄有吴沁桐模样的照片重新调了出来，递到了裘白云的面前，用手指着说道：“她就是小桐对吧？”

裘白云稍稍瞟了一眼，就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那天遇见的就是她。”武云收好了相机，肯定地说道。

裘白云的嘴巴翕动了几下，却没有能够发出一点儿声音。

卫小枫说道：“当我们今天得知上上个礼拜六自杀的女孩叫吴沁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明明前一天就已经死了的女孩，为什么我们会在第二天遇见她？后来细思极恐，我们那天遇到的或许就是她的鬼魂……”

裘白云的双唇快速蠕动着，似乎在咀嚼着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许久，她才开口说道：“你们能详细跟我说说你们那天遇到小桐的情形吗？”

卫小枫点点头，将那天他们和小桐相遇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了小枫的讲述，裘白云好似吃完一顿饕餮大餐，沉默许久不语，似是在消化着这个真实但又十分奇诡的故事。漫长的五分钟后，似是消化完了，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那天我帮着小桐的母亲秀江在操办她的后事，不然的话，我真的会以为你们那天遇到的就是还活着的小桐……”

“其实，那天之后在我身上还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卫小枫用手指在桌子上一边描画着什么，一边说道，“我觉得或许也和我们遇见的小桐的鬼魂脱不了干系。”

裘白云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能够接受接踵而至的另一道大餐。她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是什么事情？”

“是梦。”

“梦？”裘白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卫小枫点点头。“晚上睡觉时做的梦！在和小桐同班的一名男生被车撞了的时候，当时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时候我没想通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今天，就在刚刚，小桐的学校里面，和她同班的另一名女生从楼上坠落的时候，我又一次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这一次我终于知道了，原来这两起意外的场面我都曾经做梦梦到过，是预知梦，只不过醒来以后立马就忘记了。既然这两起意外九成九是小桐的鬼魂为了复仇搞出来的，那么我做的预知梦说不定也是小桐的灵魂特意让我做的，就像……”

裘白云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就像我婆婆托梦给我和我老伴儿、她儿子，告诉我们她生前把宝贝藏在了哪里一样，这回小桐托梦给你预先告知你会有这样两起意外发生，想要让你能够去阻止它们的发生。”

“对。以灵魂的能力，小桐完全没有必要借助我们的帮助就可以回到生前就读的学校，但她还是导演了让我们遇到她的一幕。我觉得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找个人能够帮助她阻止她自己灵魂的复仇，这个人就是我。”卫小枫直言不讳地指着自己说道。

裘白云咂了咂嘴，又挠了挠头发，奇怪地说道：“可这不是矛盾了吗？小桐那丫头的鬼魂既然要复仇，干嘛还要让你做那些预知的梦去阻止意外的发生呢？”

“那就说明小桐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复仇的执念所控制，她心灵中的善良纯真还存在，所以才会不希望看到自己生前的同班同学死于非命。也许她在自杀之前非常地恨他们，但在她死后，她心里某一处地方已经原谅了他们吧？”

裘白云似懂非懂地晃了晃脑袋。“小姑娘，你说的话阿姨不是很听得懂，不过阿姨还是认同你说的小桐确实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是那种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孩子，肯定不会希望看到有人死掉的。”

卫小枫点点头。“所以说要阻止这一切，我们必须要知道害得小桐自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个原因就写在她生前留下的遗书里面，看过遗书的人很少，其中就包括她的妈妈，所以我们才想要找到她当面向她问个明白。”

至此，裘白云才终于搞清楚了他们此行来找她的来龙去脉。不过她只能报以遗憾的表情：“阿姨我是很想帮你们，但我真的不知道秀江搬去哪里了。不过我之后也会帮你们一起打听秀江的下落的，你们留个电话给我，等有了消息我就打电话告诉你们，怎么样？”

打听不到吴沁桐的母亲吴秀江的下落本就在武云和卫小枫的意料之中的，他们也并没有因此露出气馁的表情，起码他们从裘白云口中了解到了不少吴沁桐生前的事和她母亲的信息。他们和裘白云互换了手机号之后，就同她告别，走出了中介所。

在走出中介所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身后的裘白云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我那套房子不会闹鬼的，以后不怕租不出去了”之后，差点没脚下踩空摔倒在地。

走到车旁，武云问小枫道：“接下来怎么说？你是跟我去约会呢，还是回自己寝室了？”

松懈下来的卫小枫，不由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约会就算了吧，才没那个心情呢……接下来不再去调查点什么吗？”

武云摸了摸下巴，说道：“还能调查什么？小桐的母亲吴秀江的下落暂时是没着落了，只能寄希望于她的班主任曲娉婷了。但我们又不知道曲老师的联系方式，也不能去东海实验学校找她，只能等下次齐主任通知了我们再想办法和曲老师取得联系了。”

卫小枫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我们可以去医院找她啊？运气好的话现在她应该还陪着崔玉茹吧？”

武云略显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傻啊？现在这个时候陪在崔玉茹身旁的就不单单只有曲老师了，还有崔玉茹的父母，也可能有其他校领导，我们这个时候过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也是哦……”卫小枫咬了咬下嘴唇，只得作罢。

“我们暂时能做的就只有试着去找到吴秀江的下落了。我得去请一些消息灵通的朋友们帮个忙，光靠我们俩和这位裘阿姨，估计很难有什么收获。”

“那我能做点啥啊？”卫小枫略感焦急地问道。

武云想了想，抓住她的双肩，面色严肃地说道：“回寝室，好好休息，等着第三个预知梦的到来。这次不论如何都不能把梦的内容在睁开眼的时候给忘记了。”

卫小枫自知责任重大地点了点头。前两次皆为万幸，遭受不幸的学生都没有生命危险，但下一次就难保会有这么幸运了。若能提前预知，及时阻止，不失为一种在找到治本方法之前的权宜之策。

两人深深相拥作为告别，然后武云坐上白色SUV在小枫的目送中缓缓离去。

送别武云，卫小枫踱着节奏略快的步伐，向涌城工程大学的校门走去。

回到熟悉的418寝室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卫小枫想起了现在这个点姐妹们还在教室里上课，于是取出钥匙开了门。

寝室里果然空无一人，卫小枫也是难得的一个人独处在寝室里，不免略感寂寥。简单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股疲惫感袭上心头。

不过她还是勉强制止住将要打架的上下眼皮，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电脑。她想要查查看午后在东海实验学校发生的那起女生意外坠楼的消息有没有从学校里被泄露出去并被报道出来。

大致搜了一遍之后，并没有搜到关于这起意外的新闻报道，卫小枫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心里也不由得感叹东海实验学校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可谓密不透风，在这个信息化、自媒体泛滥的年代，还能将一起差点导致学生丧命的意外彻底封锁在校园之中，真不知道该形容是厉害还是可怕。

卫小枫又查找了一下上周六那起交通意外的后续报道，被撞的学生谭朗还是处在昏迷之中，谭朗的家属正在和肇事司机孙帆及孙帆所属的公司协商赔偿事宜。在小枫看来，谭朗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她不希望小桐的灵魂就此铸下大错，至于该怎么处罚赔偿的，她并不关心。

了解了想要了解的东西之后，小枫合上了笔记本，然后脱了鞋子，和衣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戴上耳机，放起音乐，不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