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

天台突然显得过于安静了些……他所听到的只有自己比平常快了不少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迹部没有多想，直接绕过水塔走到了上次他们一起找到的隐秘区域，空间的切面里，银色短发的女生面对着没有护栏的方向站着，似乎在看远处的事物。

迹部上前，一把抓住了五月的手，把她往回拉了几步，五月很是惊讶，动了动嘴，还没说什么，却看见迹部紧皱眉头，一脸不悦：“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看起来真的是生气了，连“本大爷”的自称都没有说。

五月抿抿嘴唇，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挣开迹部的手，“我只是……”说了半天，却不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拉着她的手给自己的印象太深了，她忽然想起当初在美术室里画出的那一只手，尽管形状奇怪，但是在自己心中却是非常温暖的存在。

五月抿了抿嘴唇。

迹部像是非常不耐，在拉着五月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松了松校服的领带，看着她，表情缓和了点，“本大爷不是跟你说过别来这里，在立海呆着就行了么？”

五月还在用力挣脱，但是没什么效果，“你叫什么我当然听不见，你先放手……”

迹部没动，想起她的失聪，不由得手上的力气似乎更大了一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忘记下面有女生惊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五月顿了顿，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没事，你先放开，我慢慢跟你说行么？”

迹部盯着她的眼眸半晌，最终拉着她离开了水塔后面，到了天台比较开阔的地方，松开手，“说。”

五月揉揉手腕，才意识到少年是因为担心自己，于是心底又产生了多少有点复杂的情绪，她抬头看了一眼额头上还有汗水的迹部，突然觉得原本自己想说的“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有点说不出口。

“我只是叫她上来谈了谈——还好她不再是那种无辜柔弱的模样，话摊开了说，至少我知道了我当初不是那么罪大恶极。”五月向迹部解释说，说完突然有种想要拿出手帕给对方擦擦汗的冲动。

迹部一手扶额，“这个本大爷早知道。”

五月没再说话——她没办法跟他说起灵魂穿越什么的。

“我没事。”两人沉默了一阵，五月突然对迹部说，笑了笑，“真的没事。”

而迹部的脸色仍然很不好，像是因为什么而烦恼一样，转过脸揉了揉眉心，没有回应五月的话。

“迹部？”五月歪过头想看看少年的表情。

迹部一把拉过她，两个人靠得非常近，五月甚至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少年的睫毛，一瞬间仿佛生病一样心律不齐，她顿了顿，“怎么了？”

距离太近，迹部复杂的神色便一览无余，五月当然不清楚眼前的少年在想些什么，只感觉被拉着的手越来越紧，也越来越热。

“呃……”她动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迹部放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伸出手递给她一样东西，五月接过去，他说，“优盘，里面有录像带减掉的部分，还有手机录音。”

五月还没有从方才诡异的状态里恢复，只愣愣的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忍足从西田电脑里面找到的。”迹部淡淡地说，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要谢就谢他吧。”

五月盯着优盘半晌，想起忍足一贯的模样，还有上次在西门的生日宴会上，少年微笑着，用那样无比眷恋的口吻跟她说：“好。”

少年人。

要说他是为了谁，那自然应该是当初那个香椎五月吧。

自己这个代替者，始终只是一个代替者——或许只有在沙也加和小羽他们眼中才是真正的自己——还有，迹部景吾。

而在现在的她心里，忍足只可能是一个略带着惆怅意味的少年，在无法接近，也无法远离——她会感谢，同时也无奈。

“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五月说。

“啊嗯。”迹部似乎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反正你喜欢的也不是他对么。”

五月不解地抬头看向迹部的眼睛。

迹部自嘲地笑了笑，“哦对，你失忆过。”

五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迹部还是自己都有点不一样。

和上次他送自己回神奈川那种感觉完全不同——面前的人，像是隐藏着什么情绪——比如……怒火或者无奈之类。

她不确定。

五月收好优盘，“那我现在去找西田，把这件事解决好。”

“本大爷跟你一起去。”迹部简略地说，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五月摇头，“不用。”

她不能总是依靠别人。

迹部半晌没有开口，最后来回走了两步，然后面对着围栏说了什么，五月当然听不到也看不到，走到他旁边问：“你说什么？”

迹部转过头，伸手揉了揉五月的头发，“没什么。”

五月咬了咬嘴唇。

听不见的问题——真令人心烦。

他们两个沉默着在天台呆了一会儿，直到有别的人上来，才像是从什么奇怪的情境中走出来一样，五月看着向日跟他旁边的忍足，扯了扯嘴角，“优盘在我这里，我去找西田。”

忍足点头，“她应该还在刚才的教室。”

“要我把别的人也叫来么？你们班里的那些？”向日一脸气愤。

五月想了想，“这个不用，这些人跟我没什么关系。”

向日顿了一下，才说，“你是不是一直也认为，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五月被噎住，有点尴尬。

实际上，向日同学很真相。在她成为香椎五月之后，为了不做他人的影子而远离原本亲近的人，对于自己固然是省却麻烦，但对于他们确实很不公平——哪怕她的本心里也不愿意让他们心中的那个“香椎五月”被自己代替。

向日没有等她回话，继续说，“现在的你，是不是只觉得自己跟迹部有关系了？”

五月反射性地转头看了一眼迹部，少年走到她旁边，“岳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向日一瘪嘴，不同于往日的明朗，而是很是委屈别扭的模样，“五月你真让我失望！”

他说完就跑了。而五月有种自己成为仁王雅治的错觉……

“……突然有种负罪感。”她低声说。

迹部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抬头看向忍足，没有说话。

忍足推了一下眼镜，“五月你先去吧，我跟迹部在这里待一会儿。”

五月立刻意识到这两个人有话要说，而且也刚好符合自己单独去找西田的意愿，于是点头，“好。”

大体来讲五月并不是晓晓那样的腐女，对于两个长相没好的少年人呆在一起的事情，也没有过多想法，当即挥了挥手，跑下楼去。

忍足走到迹部旁边，摘下眼镜，“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啊嗯……上次本大爷跟五月调查的时候来过。”迹部转过头面向围栏。

“她很信任你。”

“侑士？”

“你呢？”

“……你想说什么就直白地说，根本大爷不需要绕弯子。”

忍足笑了一下，“自从她从这个天台掉下去，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不理睬向日，也跟我说重新认识，乖乖地跟西门订婚，在婚礼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花泽不一样的态度——啊对，她喜欢花泽类很久了。”

迹部打断他，“她喜欢谁跟本大爷没有关系。”

“小景，你这么急着撇开干什么？”忍足觉得有些好笑，“我只是说改变之后的她很信任你，你又是怎么个态度呢？”

“本大爷的态度对于你有这么必要么？”

“……呐，小景，去打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