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幼玄搂着调查员的尸体。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救了他，为什么却又杀了他？

——满尊同学，我们救了他对吧，我们确实救了他，对吗？

何满尊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那么害怕，甚至被活活吓死了。行将就木的老人会因为惊吓，导致一瞬间血压升高而死，但他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身体素质远远高于普通人，经历过死亡和绝望，他怎么可能会被吓死？

但现在像玫瑰一样鲜艳地展现在何满尊眼前的并不是他的死亡，而是王幼玄。

——满尊同学，我们救了他对吗？

他穿着潜水服的笨拙身体紧紧搂住调查员的尸体，不停地追问，他们究竟有没有救人。何满尊听着他的问题，看着他，只有一种感觉——好吃。

太好吃了。

王幼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粘稠的情绪，一万人才有的绝望，从他一个人的身上逸开来，像蘑菇从潮湿的灌木上不停生长。蘑菇长满了整片海洋。

何满尊看得直流口水，太好吃了！

他看到王幼玄的身体仿佛变成了灌木，收起所有的叶子，躲在阳光照不到的树丛深处。身体从内部一点一点腐烂，血肉挂在苍白坚硬的骨头上。他和这个调查员一样，正在一点一点死去。

“警察叔叔……”何满尊走到他身后，强行把他拉走。

王幼玄的脑袋重重撞在潜艇的钢板上，撞击让他清醒了一点，看了一眼何满尊，说：“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深海里……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进潜艇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东西。”

何满尊没想到他好的这么快，两个人钻进潜艇。

潜艇的内部已经在巨大的冲撞中报废了，但里面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其他人应该在此之前就撤离了，窟窿口的调查员是最后一个撤离的，但没有赶上。两个人在潜艇内部搜索了一圈，没有找到太多可用的东西，除了一块钢板。

钢板上写的字他们已经通过通讯器提前知道了——

深海真正的主人是挥着白色翅膀的天使，天使苏醒的黎明，希望的灯火也将熄灭。

天使究竟是什么东西？

何满尊在《全知之书》中看到过恶魔，所有的童话里，有巫婆就有公主，有恶龙就有骑士，既然有了恶魔，配个天使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天使为什么要熄灭灯火，难道他是个掌灯的吗？

不过这块钢板应该和另一块一样，是上一次潜入这片海域的人，拼命记录下来的信息。如果他们没有在死前产生奇怪的幻觉，那么这片海域中就有一个挥着翅膀的东西，而这些深海霸主们的暴走，或许就是他所引起的。

与其说他是天使，更像幽灵，游荡在海洋的最深处。

王幼玄拿着这块钢板：“我们继续下去。”

在现在这个深度，何满尊为了保护王幼玄已经捉襟见肘，越往下，动物群越密集，可能出现的动物也会越诡异，说不定还会遭遇到来历不明的“天使”，下去就等于直接投胎。

但何满尊和王幼玄一样，也想下去看看。也许下面，就藏着关于“知道”的秘密。

暴走的海洋霸主们越来越密集，数量越来越多，仿佛有一支准备征服整个世界的军队，正在浩荡地出征。

何满尊拉着王幼玄急急地离开潜艇，离开的一瞬间，一头体型巨大的猛兽就碾了过去，潜艇一瞬间变成了一堆废铁，留在里面的调查员，也跟着这堆废铁沉入幽深的海底。深海又黑又寂寞，幸亏你已经死了。

“走吧。”

何满尊一路都在拼命躲避滚滚而来的海洋生物群，虽然他的身体素质远远超过普通人，但在这种剧烈的消耗之下，体力就像水流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泄，穿梭在浩劫一样的暴走中，他渐渐有点力不从心。

但王幼玄的情况比他更糟，腹部的伤口已经崩开，血浆染透了绷带。他现在完全是依靠意志力支撑着身体，如果是在此之前的他，可能早就晕倒了。

蘑菇般不断滋生的绝望，支持着他前进。

越深入海底，深海动物就越多，但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海水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通道，所有的动物无论多迫不及待地往上涌，都远远地避开了这条“通道”。

何满尊虽然不确定这是怎么回事，但那里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他抱着王幼玄往“通道”游去，却愣了愣。

王幼玄，不见了。

第二更6点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