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雪轻盈的落下，覆盖了滂沱大雨，覆盖了防水地板，覆盖了沙发。

彻底被黑雪占领的天台，洁白的苏丰涯……乐立尊的视野彻底被黑和白填满。《b小调弥撒》低沉地回荡，像蔓延到脚踝的海水，轻轻地舔过皮肤，凉意沿着小腿、大腿往上攀，丝丝入扣地往上。

“这就是‘领域’啊，内心世界的投射，影响这个时空，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每一次……都让人这么兴奋！”乐立尊像舔到了鲜血的鲨鱼，身体过电一样颤抖，黑白世界跟着他的身体一块儿动摇起来。

“领域”是恶魔感情外泄时构筑的情感风景，当同样炽烈的感情进入这个世界，在双重情感的冲撞下，领域就开始动摇。

乐立尊一脚重重地踏在地板上，伴随着飞快蔓延的裂纹，她的身体高速喷射出去：“恶魔在死的时候、感情最汹涌的时候，领域才会彻底展现出来，那才是最迷人的风景，来，让我看看！”

乐立尊涌到苏丰涯面前，右手重拳对着苏丰涯的脑袋轰炸出去。苏丰涯电光般抬起左手，挡上了雷霆万钧一拳。但拳势并没有停止，在苏丰涯的手腕上彻底炸开，她的骨骼“格拉拉”粉碎，向外直角折断。轻盈的身体被拳势掀起的风暴笔直地拍出去，白裙像绽开的百合飞扬，苏丰涯高速撞上天台边缘的玻璃护栏，才终于止住去势。

“恶魔的身体可真结实啊，正面中了一拳，都没有被直接吹成灰。”

苏丰涯慢悠悠地从凹陷的护栏上站起来，左臂藕断丝连地挂在肩膀上。骨骼的摩擦声还在延绵不断地从手臂中响起，不过现在并不是在粉碎，而是飞快地愈合。

她轻轻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微笑：“这就是你的全力了吗？”

“只用了两成。”乐立尊很诚实。只有一种人需要说谎，那就是弱得没有力量承担起自己的谎言的人。

苏丰涯轻轻抬起右臂，粉碎的骨骼已经完全愈合，皮肤像鸡蛋壳一样细腻，吹弹可破：“那你可需要用点力了。”

“是吗？”乐立尊说着，身体从原地消失了，下一个，他的声音在苏丰涯身后响起，右手的重拳紧随而上，“我怕太用力，来不及听到你求饶的声音啊！”

仿佛有一座城君临而下，这一拳比起刚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刚才他是想要杀了苏丰涯，那现在，他要让整个大楼都从世界上消失。

苏丰涯往脚下开了一枪，地面瞬间燃烧成了气体，黑色的余烬像飘零的雪花，洁白的苏丰涯在黑雪中落入了脚下燃开的空洞。

同一时间，一颗水晶般的红色子弹从空洞中送上来，精准地点向乐立尊的左胸口。

乐立尊这一拳只要挥下去，就能把这栋大楼和苏丰涯一起葬送，但与此同时，他的胸口也会在一瞬间被火焰蒸发，变成飘零的灰烬。

往下的重拳向左右转向，吹飞了血红色的子弹。

苏丰涯像一片白色羽毛，在这一瞬间从洞穴中飘上来，仿佛没有重量一样，飞上了高天。灰色的火枪对准了乐立尊的眉心，但并没有开枪：“乐先生，在我杀你之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乐立尊仰头望向苏丰涯，身体却下蹲了去，他把力量全部压缩入双腿，蓄势待发：“在你死之前，大爷有问必答！”

“为什么要杀唐上礼？”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苏丰涯笑了：“这一点不重要。”

乐立尊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那个人曾经说过，恶魔是这个世界情感浓度最高的个体，最极致的“七情”奔腾聚拢，汇成痴绝的生命。眼前这个恶魔，胸中填满的，就是对唐上礼极致的爱啊！

真是甜美啊，如果把这份爱彻底摧毁，那一刻的情感爆炸，一定宛如盛宴。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本质啊，在这里杀了你真是可惜，应该在你面前把唐上礼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把他的脑袋踩进水坑里，从脖子后面抽出脊椎，然后把脑袋扭下来，再拉出肠子，缝在脖子上！把他在这栋大楼上挂三天，让你盯着看三天，然后再杀了你，这才是送给你的至高礼仪啊！”

血红色蔓延进苏丰涯的瞳仁，眼底旋开曼珠沙华。

“找死！”

子弹一瞬间被送出枪口，仿佛黑白世界中开出的血色牡丹。

乐立尊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压缩的身体让他的力量继续到了极致，在苏丰涯开枪的同时身体彻底绽放，速度一瞬间突破音速，突破圆锥形气流的音障。

超越极限的力量让他轻松避开了苏丰涯的子弹，贴到她的身后：“你的异形既然是枪，肯定很不擅长应对这种贴身战斗吧！在‘攻城炮’里，变成灰吧！”

积蓄的力量在右手重拳中彻底释放出来，仿佛有一座蔓延千里繁花盛放的城，在千分之一秒间从乐立尊的指间飞快展开，盛大地君临于苏丰涯的生命。而这个少女，也将葬身于无尽的花海长街、商铺行人之间。

苏丰涯在重拳之前翩然转身，左手五指如兰花绽放，收指为拳，重重地撞在乐立尊的拳上。身体在重击之下高速后退，却并没有粉碎。

乐立尊诧异地盯着她：这怎么可能，她的“异形”是火枪，真正的力量只应该在这支枪上，即便是恶魔，论力量，应该不可能和他这具被“异形”改造成了城池的身体相提并论。

为什么她能够挡下来？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些卑贱、玩具一样的生命，是怎么拿到‘异形’的？”苏丰涯向下飘荡，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逆流而上？

乐立尊听到这个问题，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卑贱的生命怨念很大吗？我和我妹妹生活的城市在100年前还是一片只有黑色高草的死地，但却慢慢开了花，地下喷涌出了清泉，城市在这片土地上出现，全新的文明在这里崛起。你知道怎么做到的吗？很简单，大地之下埋藏了‘异形’——不破的理想乡。但现在，这座理想乡在我的体内。为什么？因为我一个人的感情，比整座城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