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尊并不认为朱诺眼花了。

在天花板飞快游过的黑色鳞片，跟洞穴口的巨马可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生命，至今没有被记载，没有被捕获，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存在着。

他把巫马真天拉到身后。如果那种巨马一样的生物出现在这里，他可没有把握再杀一次。虽然身体素质好得一逼，但那张面具可遇不可求，不握住那一支力量权柄，绝对会被未知生命踩成肉泥的。

席弥垮在椅子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她虽然精神涣散，但也听到了朱诺的话。天花板上鳞片游过？是《狂蟒之灾》吗？意大利人的浪漫真是难以理解。

何满尊提着一张桌子走到落地窗面前，如果那种生物真的出现在这里，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即便破坏点东西也无所谓。况且那个画家很有钱，赔偿就算在她的账上。他提起椅子，重重地砸在落地玻璃上。

右臂一瞬间爆发的力量通过椅子作用在玻璃上，撞击声回荡在大厅中。

他从三楼坠落安然无恙，这样的身体力量绝对能够打坏玻璃。然而玻璃纹丝不动，反而是椅子解体了，零件弹飞出去。

苏丰涯家是装了防弹玻璃吗！

何满尊慌张起来。

巫马真天走到他身后：“怎么了？”

“玩儿打击乐呢。”何满尊说，“真天，你之前不是说还想再跳一次楼吗？我们再来一次。”

巫马真天双眼微微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何满尊心里苦，却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摔不死，但并不意味着想跳楼。他去游乐园任何离开地面的项目都不会染指，更何况跳楼？但现在一楼的出口都已经被封死，除了从阳台逃生，别无他法。

朱诺和席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席弥无动于衷，依旧垮在椅子上，右手捏着一罐啤酒，颓废得像个流浪汉。

朱诺穿过大厅，去房子后门。何满尊带着巫马真天上楼，每上一步台阶，心跳都卡在脚步里。朱诺之前说有鳞片从天花板游过，如果她没眼花，很有可能是一条大蛇游进了二楼，正盘踞在某个房间或者某条走廊。

但他也不敢把巫马真天留在一楼，带在手边，至少还能装模作样地保护一下，不然以后她爸妈问起来不好交代。

何满尊上了二楼露台，上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在给一群俊男靓女扮猴子，现在想起来依然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穿过露台，是贯穿房子东西的长廊，长廊两壁挂着很多当代艺术家的油画，画框比画贵。何满尊穿过走廊，走进二楼巨大的起居室。

上午的阳光洒在起居室的白色真皮沙发和浅色木纹地板上，像覆上一层淡金色的灰尘。这个起居室大得离谱，填在里面的却只有一张线条流畅的大沙发，填满整面墙的巨大电视，在地上围坐一圈的毛绒玩具。

起居室的尽头是阳台，只要从哪儿跳下去，就能离开这栋房子了。

何满尊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不就是跳个楼吗？以老子现在的身体素质，跳楼就是RT+左摇杆+A，早就想体验一下现实版的“信仰之跃”了！

然而……

何满尊走到起居室尽头才发现，这里的门也反锁着。

不用说，温和理性地推门，肯定推不开。何满尊想要破坏，除了震荡不休的撞击声，这扇门完全无动于衷。而一回头，巫马真天满眼写满期待。何满尊产生一种当爹的感觉，说好了生日带闺女去游乐园，加个班回来，摩天轮都打烊了。闺女仰望星空，最明亮的是寂寞。

巫马真天站在玻璃门口，望着阳台，目光突然被牢牢焊住。何满尊以为她在失落，等视线跟上去的时候，他也挪不开了。

阳台铺着防水地板，地板像中间凹陷下去，像有沉重的东西沿着阳台笔直地滚过，压断了地板，露出龙骨。

何满尊脑袋一阵嗡鸣，不停闪画片。这是粗壮的蛇游过才能犁开的痕迹，而能把地板压断，体重可能在“吨”以上的量级。这是在怪兽电影和uc震惊部才会出现生物。

“我们去楼下。”何满尊挡在巫马真天前面，带着她往后退。

“不跳了吗？”巫马真天有点失落，并且努力控制不表现出失落。控制失败。

“待会再跳，先去楼下做一套热身动作。”何满尊心想这里藏着大象一样重的蛇，在二楼游来游去，再待下去别说跳楼了，一不小心就得死这儿。

何满尊和巫马真天重新返回一楼大厅，席弥还在喝酒，像一块挂满水渍的抹布。朱诺从后门回来，很显然，她也没找到出口。

“楼上出不去？”朱诺拉开席弥对面的椅子坐下。

“阳台上的地板被压断了，有点像……嗯……有点像蛇游过的痕迹。”

“蛇能压断地板？”朱诺怜悯地看着何满尊，心疼他的智商。

“也许是自然老化，毕竟这是老房子，军阀混战时期就存在了，住过好几位姨太太……”何满尊试图挽尊，“可是地板很新，凹陷又整齐，很像被什么东西压过之后才产生的。不过就算有大蛇，它又没有手脚，怎么把门窗反锁的。用牙齿吗？一条大蛇盯着门锁不停地咬，还挺喜感。”

朱诺不想深入展开何满尊奇异的幻想，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她是个思维方式冷冰冰的人，幻想对她就像紧密仪器里的沙子，只能坏事。半年前她有一个二代男友，没什么意外地出轨了。闺蜜看好戏似的告诉她这件事时，她正在剪头发，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给二代发了条信息，说正在跟闺蜜玩儿呢，你也好好玩儿。

当天晚上，二代给她买了两只包，她转手卖了两万块钱。

闺蜜疑惑地说你不难过？

朱诺更疑惑，傍大款而已，难过什么？

她把感情束之高阁，不会犯很多女孩的错，总问有钱的爱不爱我，总问爱我的有没有钱。

面对诡异的问题，她想的也只有解决它。

“我又想到一件事！”何满尊说，“大蛇，被封锁的房子，你们知不知道‘中庭之蛇’的神话！”

席弥闭着眼睛，把喝空的啤酒扔在地板上，烦躁地说：“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你们能不能快点滚出去，然后把人给我带回来！”

“中庭之蛇，也就是耶梦加得。北欧神话中能环绕人世的巨大海蛇。火神洛基和女巨人安格尔伯达的第二个孩子。”何满尊展现着底蕴丰富的死宅知识点，“神话中，奥丁趁耶梦加得还年轻时，把他扔进环绕着人间世界的无底深海之中，他被自己的体重和海水的压力所困着。而当耶梦加得把身体舒展，刚好在深海的另一端碰见自己的尾巴。他在海中不能挣脱，只好把身体紧拢着，把整个尘世围堵了，因而被称为‘尘世巨蟒’及‘围绕中庭的巨蛇’。现在这栋房子就像‘中庭’，我们被‘耶梦加得’所缠绕了，所以才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