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焕海脸上的温柔追忆尽数收起，浮现的是浓浓恐惧。

轮回寂灭法阵，可以将神明封印让神明沉落于寂灭虚空的法阵。巫焕海是阵法大家，所以他一看就明白了这种法阵的可怕之处。

在一个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吃，不能嗅，不能触摸的空间，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世界里永远沉沦，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巫焕海盯着法阵许久，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密布，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段红萱……你为了对付我，竟然创出了这么可怕的法阵？哪怕你将我封印三百年，我脱困之后对你也无太多怨气。本以为这只是你的一时任性，可没想到，你竟然要害我至如此！”

巫焕海手中微微用力，卷轴轰然爆裂。

鲜红的双眸扫视过琳琅满目的文献卷宗，巫焕海再次掀开新的卷宗。

一个时辰之后，巫焕海阴沉的身影缓缓走出听潮亭。古越王和勾月宫主老老实实的站在听潮亭外一动不动。

“老师！”古越王无比恭顺的问道，脸上再也找不出半点当初的桀骜不许。

“段红萱的坟墓在哪？”巫焕海双眸锐利的盯着勾月喝道。

“祖师的长眠之地在山顶的祖陵。”

巫焕海眼神闪烁许久再次问道，“历代圣女传承的秘密是什么？”

勾月被巫焕海阴冷的眼眸吓的微微一哆嗦，慌忙摇头，“圣女传承是圣女一脉绝密，就算身为宫主也不知晓。不过……历代圣女在完成传承之后都会去一趟祖陵，也许……祖陵中会有秘密。”

巫焕海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天阙宫山顶之巅，空间突然发生一瞬间的扭曲。扭曲之中，巫焕海一步踏出出现在祖陵前面。

祖陵为大理石堆砌而成，每一块重达百吨，寻常工匠别说完成建造，就是运上山都是极为困难的事。但对于天阙宫，这种体力活反倒是比较轻松的。

祖陵前立有一块碑，碑高三丈，宽半丈，上书天阙宫祖陵禁地，创派祖师段红萱之墓。

巫焕海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只听一声巨响，墓穴突然炸开。露出了一个深邃不见底的洞口。

巫焕海一步踏出，下一秒已经到了墓穴底部。

墓穴中很简陋，三个墓室，中间一个为主墓，中间放有一口石棺。巫焕海来到石棺边，轻轻的抚摸着石棺，缓缓推开棺盖。

当看清石棺中景象之后，巫焕海轻叹一声，“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石棺中躺着的是一套衣冠并无尸骨。而且，巫焕海非常肯定，在当年他们已经掌握了死后尸身不腐的技术。

三百年前两人都是神仙中人，怎么可能允许死后尸体如凡尘粪土一般腐烂，最后化作枯骨？如果真的是段红萱的坟墓，必定是保存完整的段红萱。

刚才巫焕海在密室中研究轮回寂灭法阵许久，发现这个法阵虽然厉害，但发动的条件极为苛刻，对操作者的要求极高。如此苛刻的要求，在巫焕海看来唯有段红萱本人操作才能发动成功。

因为段红萱被巫焕海称为万载以来，在阵法一道天赋最高者，冠绝万载。如果没有段红萱，阵法一道将倒退一千年。

而眼前的空棺，印证了巫焕海的猜测。

“难道你还活着？难道你也完成了长生不死？”巫焕海神情凝重喃喃自语。突然，视线扫过被掀开的棺材板，棺材板上竟然有字。

巫焕海手中放出光芒，借着光芒，仔细查看棺材盖上的字。当读完之后巫焕海心底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涌不止。

棺材盖上，记载了一种让人陷入寂灭的针法。通过这种针法可以让人陷入胎息之中进入假死境界。而后再以万载空玉封闭肉身。

每十年只需往万载空玉中注入真力，就能维系空玉之中寂灭中人的生命，这种寂灭状态可维系至少千年。

这个办法虽然不是真正的长生不死，但却可以将生命暂停，以过去身成未来人。

“段红萱，你创出这个寂灭办法就是为了留待将来我脱困而出，再以轮回寂灭法阵将我封印吧！难道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么？

既然你如此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天阙宫历代圣女传承的秘密，应该就是你还活着的秘密。历代圣女的使命除了封印我之外，还有就是保证寂灭中的你真元不枯。”

说着，巫焕海身形一闪，眨眼再次出现在勾月宫主的面前。

“你真不知道你们圣女下落？”

“不知道，圣女被大师姐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

突然，巫焕海一把扣住勾月的脑门，就像是捏着一只皮球一般提着勾月宫主的头。

“你既然不知道，本尊只好亲自去你记忆里搜寻了。原本念在你是段红萱的晚辈，不予你计较，可奈何你不听话啊。”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说，我说……”勾月宫主当即吓得眼泪飞溅连连求饶。

当死亡的恐惧如深渊一般将她吞没时，反应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什么武道高手不惧死亡，生死看澹不服就干？那是因为武功越高死亡的就越快。甚至很多情况都是在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被击杀，等意识到死亡来临时人都已经过桥了。

但如果让死亡一点点的蔓延过来，清晰的感受着死亡的每一个细节，武功高低都一样，恐惧会被无限放大，没有极限。

“说，圣女在什么地方？”

“在莲花寺，慧相禅师身边。”

巫焕海松开了勾月宫主的脑袋，沉吟着点了点头，“我早该想到他们会把圣女放那里去。”

巫焕海勐地转身向外走去，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百丈之外，再踏出一步，视野中已无巫焕海的身影。

泽州，莲花寺。

突然间，金莲池上钟声炸响，一声声钟声如雷音一般炸开，向四周荡漾。

莲花寺主持悟空手中掐动的佛珠骤然断裂，无数佛珠落下，在地上跳动四散。

“谁敲的钟？”悟净和尚勐地一惊，站起身大声喝道。

“没人敲钟，是晨钟自己在响啊！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鬼？”

“孽障，这里是莲花寺，哪只鬼怪有胆子来我佛门？”

“阿弥陀佛——”悟空大声诵出一声佛号，“警钟自响，大祸临头。这是莲花寺的劫难，诸位师弟，随我一同出门应劫吧。”

悟空主持带着一众大师走出静室，刚刚来到空旷院中，天空之上，彩云翻涌。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了众大师的身前的屋顶之上。

“让慧相和尚出来见我，不然，本尊今日血洗莲花寺，片甲不留。”

“阿弥陀佛！慧相师叔在两日前已经圆寂了，施主来迟了。”

“哈哈哈……秃驴，你也敢骗我？本神尊君临天下之时，你的祖爷爷都还没出生呢。慧相和尚虽然很讨人厌，但他可不是短命相，哪那么容易死？”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确实在不久前已圆寂。敢问施主可是……帝师？”悟空主持突然问道。

“是本尊！”

“师叔在圆寂前呈留下一张佛偈命我等有机会交给帝师。”悟空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金色的纸递出。

巫焕海手指一招，纸张飘到了手中。纸上写了一句信佛的和不信佛的都耳熟能详的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但重点的不是这句话，而是这九个字散发出来的佛意。纸上佛意透字而出，让巫焕海清晰感觉到写这句话的人不再是人，而是一尊佛陀。

巫焕海脸上露出惊骇表情，“慧相和尚勘破阿罗汉之境了？”

“是！”

“那他为何还会圆寂？”巫焕海厉声喝道。

“禅机已到，当死则死。”

“禅机已到？当死则死？”巫焕海咀嚼着这句话，蓦然脸色大变。

“慧相和尚不足以证道罗汉位，他是强行证道，刹那芳华。他证道的目的是为了凝聚轮回舍利是不是？”

“阿弥陀佛……”悟空主持诵了一声佛号，却不作回答。而他的沉默就是回答。

“圣女陷入寂灭，需轮回舍利才能唤醒。这么说来，天阙圣女已经醒了？她下落在何处？”

“贫僧不知道！”

“不知道？”巫焕海面目狰狞的吼道，抬手，就将悟空主持和另一位须发全白的老僧吸入双掌之中。

“小和尚，听说你们佛宗弟子都不怕死？可你们见过死亡么？你知道死亡的感觉么？你死过么？”

“阿弥陀佛，施主请不要再妄造杀戮了。如果施主非要杀人，那就请从贫僧开始吧，愿贫僧是施主所杀的最后一人。”

“好，那我就一个个的杀，杀到你们有人愿意说为止。”

突然，巫焕海别过脸望向佛堂深处，一掌抬起，“谁在那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轰——

一道身影从佛堂中飞出，落在了巫焕海的面前。

“你是官府中人？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黑影翻身跃起，身在空中，背后苗刀已然出鞘。刀光闪动，寒照九霄。

“灭天绝地，虚神斩！”

巫焕海眼中精芒暴涨，对这一招露出了一丝认可。虽然此人的修为还只在先天巅峰，但他年岁不过三十，已经摸到了宗师境界的门槛。不出三年，此人必破宗师。

算得上人中龙凤！

可惜，与巫焕海的差距太大了。巫焕海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探，薛崇楼的刀被巫焕海牢牢捏住。

巫焕海抬手，摘星拿月一般将薛崇楼的头拿在手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