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位大领导虽说离开了凤凰村，梁文过还是有借口就往镇里跑。两人都暂住在镇里订好的青春旅馆，条件自然是简陋。镇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地人住宿，说是旅馆，就是镇上的人自家拿出几间房，稍微收拾就是旅馆。

白天是看不见俩位大领导的影子，人家看来真的是来扶贫的，这些天都是天天跑下面，早出晚归，不听镇里领导的专题汇报，也不看镇里提供的书面材料，说是要亲手了解第一手的资料。官场的人心里其实都有一杆秤，清楚嘴巴里说的书面上写的，都是很难相信，真要搞清楚，就得自个动手丰衣足食。

为了见俩位大领导，梁文过特意留在镇里住了几个晚上，当然不敢也在旅馆住，而是到毛解放店里对付对付。跟领导见面自然是汇报工作了，比如领导需要的村里储存板栗的具体情况，村里搞养殖场完善的材料需要领导过目指教，还有俩位大领导关心的通路工程，这些可都是需要梁文过这位大队书记忙的，也是需要凤凰村一干人搞定。

俩位大领导离开落凤镇，梁文过才停止了这种忙碌奔波的日子，一心一意筹办过年大事。单位上的人都清楚，年不好过，特别是为头的人，就得日日夜夜把自个手下人的福利发放放心上，没能力为手下人搞好福利的领导绝对是不会受到手下人欢迎的，同一个道理，手下人不欢迎领导，领导要想做出成绩，怕是累死累活，也很难做到，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领导一个人怎么也打不下一片天。甭管别个怎么说，梁文过好歹还是凤凰村大队书记，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管着手下一帮人，就如牛会计所说，大伙干劲足不足，就看为头的怎么做。

去年落凤中学的洛校长为了保证老师们的福利，不惜跟老师们借钱，对支持学校工作的梁文过那是勒实一个表扬。这种事，现在临到梁文过来考虑，也同样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大队比学校要好办一些，到底只有这么几个人，可是要完全没有点过年福利发放，梁文过自我感觉，有些对不住大伙。再者，牛会计都悄悄告诉了他，每年大队都会跑到县里找找梁局长，请他老人家下拨一点经费，随便找个名目，多少也能改善一下大队招待开支款项。

这一点，老书记倒是没有交代过。梁文过对这一道活动却不陌生，到上面找领导要钱，是如今大伙都会做的，学校洛校长当时也发动大伙各显神通，到外面去化缘，能弄到钱的可以按照比例给与奖励，只是落凤中学的老师们大都是穷家子弟出身，很难跟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物拉上关系，自然也难以搞到化缘。

到县城找梁副局长，自然得带上人家老哥梁中田，这名字跟高小点负责人一样，区分只有大中田，小中田了。大中田，是高小点负责人，也不是傻瓜，清楚到县里多多少少是能够找人家化点缘，就主动先跟梁文过说了打算，说光是大队过去，年年都是大队得这笔钱，估计人家也不会很乐意，要是学校帮着出面，这笔钱人家也不用分两次出面搞，梁局长肯定会大大方方的答应。

梁中田都这么开口了，不用说，人家肯定也是不想放过人家梁副局长这尊摇钱树，既然人家有了这种打算，大队也不好拒绝人家的一片好意，就是明知道人家想分这一杯羹，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梁副局长可没谁规定就是大队能去找的，高小点也是人家的启蒙学校，老师们要找到人家门上，自然不能打老师们的大脸，到时候事情还得回到大队头上，两道菜搁在一处炒熟了还少费一道手脚。

梁文过就跟他俩商量带些什么东西登人家的门好。到底是兄弟，小中田就说，凤凰村没别的，就是好东西多，老细不缺吃的用的，我看，还是带点野味过去，风干的山鸡野猪肉都行。再去问问中信老哥，这阵子有没有好的野味，有的一道带过去，没有，这么些也差不多。另外你们要怎么表示，那是另外一回事。

照这么看，人家也是多次同大队的人去办理这些事，对这门道还是够熟悉。登门拜访是念系家里人，打的亲情牌，事情要办成，大伙得的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自然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得饮水思源报答人家，怎么报答，那是具体拿好处的人该考虑的，人家兄弟只是负责引线，带你上门。

新鲜的野味这种时候不是那么容易猎到，三个人就只有带点干活上门。梁副局长还是很好脸色，对他们这些家里人上门热情有加，电话里确定，中饭就在酒店吃，得作为地主招待好家里人。

在梁副局长家里坐了会，梁文过感觉副局长夫人脸色不是那么热情，有一股天然的对乡下人的感冒，估计这也是犯了城市人的毛病，心里虽然不喜欢看这张脸，却也没有半分想法流露，放下东西几个人到饭店吃饭。

酒席上，梁校长开口说到了学校的难处，隐隐约约表露了这次来的意图。梁副局长估计是年年都会多多少少给家里人意思，不能叫家里人来一趟白来，这不是一个在位子上的人的做派，含笑说，梁老师是咱凤凰村后代的启蒙者，再亏也不能亏了老师们，只是你俩一道过来，这名堂怕是还得你们计较一下。往年都是你们递上来报告，我就给批的，多少都是心意。今年看在咱村里的老师们也过来，就一道拨，多么，报告上就不能超过俩位数，上面批多少还得打些折扣。

梁文过对这里面的道道还不是很熟悉，不过，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这种事，无非是要借一个名堂，上面好开口下拨经费，不然，空口无凭上面也不好就把一笔钱拨下来，不合财政手续么，想想，要照梁副局长所说，估计得有几万块，是得有个过得去的名堂，就试探跟梁校长商量，如果是经费这么个数，中田叔，你看，用修路的名义行不行？就说是凤凰村要修路，得有启动经费。

梁校长一听，就明白他的用意，可是要找梁文过这么说，下拨的钱极有可能大部分归大队，忙说，要不，这样也行，高小点到今儿个还没道围墙，我想，要是上面下拨一笔经费修建院墙，也得大好几万块，用这个名义也可以。

梁副局长一边问老哥家里的情况，听见了这句话问，凤凰村修路不是还没提到议事日程上面吗？好像县里还没有这种说法。梁文过含笑解释，这修路的事情是此次扶贫工作组下去承诺的，人家颜主任答应促成这件事，估计不会有差错。县里应该是很快就会有决议。

梁副局长点头，要是这样，下拨一笔经费也是说得过去，数目大小也适中。只是修路启动经费，嗯，范围宽泛了点，叫人看着不怎么真实，有捞钱的嫌疑。要写报告，还应该详细一点。

梁校长就说，还是用修院墙的报告吧，这报告省事，也是实情。梁文过笑着说，中田叔，你甭着急，当着细叔的面，我可以给你一颗定心丸，这笔经费，既然是我俩过来请细叔拨的，自然就只能是大队跟小学均分，这么做没问题吧？

梁副局长自然是含笑同意，这么做，大队够大方，这种事谁心里都有数，哪怕是上面下拨经费再少，到下面经过一道手续，肯定得被上面领导克扣一层，真正分到下面出面要钱人的手上也没多少个子儿，何况中间还得跑一些关系，这里面的用度估计大队要比学校出得多。

梁校长见梁文过人虽然年轻，做事却不年轻，很是老到的模样，而且话也说得直爽，双方都兼顾了，就点头没再说话。梁文过见他俩都赞成自己说的话，就说下去，如果是以修路的名义，我想报告就写是凤凰村修路拆迁工作启动经费，修一条路毕竟要规划到个人的房子农田，这些都是经费启动，给老百姓补偿。

下午，俩人回去，梁文过要在县里待一两天，说是跟同学聚聚。下午，梁文过专门到赛老师家里去了一转，带来的山货也得给他老人家一份，不然，心里有些对不住老师。

赛老师见到学生还是很高兴的，不光是学生每回上门都不会空手，主要的俩人纯粹是师生关系，梁文过暂时没有任何事情想麻烦老师，就是阴华华的事情，他也没想揽半分在身上，更没对老师说半句。听他说了这次到县里主要是为村里到领导跟前化缘，就明白了，说，看来效果还可以吧。

梁文过也不隐瞒老师，说了梁副局长的意思，大概几万块还是没问题，只是具体到手多少就不清楚了。赛老师点点头，说，这很正常，这又不是什么专款专用，谁都可以借手里的笔头给你克扣一点，特别是你顶头上司，这种秋风不打岂不是白不打。又说，要是想化缘的话，有个人你似乎也是可以过去试试看。

梁文过听得乐呵，忙问是谁？有这种化缘的对象，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赛老师说，还有谁，就是咱师范出来的辛主任，今儿个是交通局副局长，二把手，交通局可是肥的流油的部门，你去化点缘，估计你叫声老师，人家不会打你落屁。

梁文过一听迷糊了，直通通的问，老师，你该不会是搞糊涂了吧？人家辛主任是师范出来的不错，可是，可是人家一直都是弥校长的竞争对手，他会念系师生情？不记恨才怪哩。

梁文过要说走上社会不多久，悟性还是很高的，从弥校长顺利升任就看出来，人家辛主任功亏一篑，从此比人家进步慢了半拍，这笔帐自然得算在他们这些走得近的人身上。

赛老师呵呵一笑，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可不这么看，文过啊，走上社会，你还是比以前长进了许多，看问题现在也懂得从多个角度去看。不错，辛主任是弥校长的竞争对手，可是人家这次主动跳出校门，就是表明了俩人不再是对手，人家要走另外发展的路径。既然如此，还会是敌人吗？要知道，在官场上，是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更不会有什么永久的朋友，有的只是双方的利益或者需要，两害相较取其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