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主任退下去心里是很不平整的，他是大队的一个老人，甭管平日里表现怎么样，按照规矩，镇里多少也得考虑考虑他一个老人家，辛辛苦苦为国家*劳了一辈子，是该补偿点什么，至少也得跟老书记一样，安排一个儿子进村委会。可是到头来，什么都不管，仅仅还是他积极争取，凤凰村的电费还是他儿子在收，梁文过也承诺，只要凤凰村的电能够正常运转，他就不会过问。这是因为，去年年下有些日子，镇里电管所停了大队的电，说是凤凰村拖欠电费太多，不给结清，人家不给供电。他出面一过问，才知道是牛主任的儿子挪用了大队的电费，没有按时上交，牛主任请他出面跟电管所的说情，结了大半年的，余下是分批结清，电管所才放了电。

有这种想法，牛德宝心里自然对村委会这帮人没有多少好感，说话不免要带点刺。可是梁文过从来没在老牛同志跟前退让过，顶多也就是尊重尊重老同志，不会当面批评，这次同样也是，他不跟老牛同志一般见识，可是这几句话，叫牛家四兄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老牛家再有本事，还得听他这个村委会主任说了算。

牛家老大不想得罪梁文过，就说：“梁主任，你看这就是把你都给惊动了，实在是不值当。不就是绿豆芝麻大点的小事情吗？其实这件事我们完全可以自己私下里解决，用不着你主任出面处理。”

梁文过就说：“既然你老大都这么开口了，我看事情是完全可以你们私下里解决，只是事情得有个轻重缓急，人家牛德金还被扣押在交警队，无论怎么说，你们都该主动到交警队把人先领出来，人出来了，其他的事情是可以慢后说。”

牛家老大答应派人过去，先把牛德金领出来。梁文过也只是想协调解决，事情发生了，反正都需要人民币解决，要从人家荷包里掏摸人民币，不是一件轻易的小事，得人家自觉自愿，不是自己可以来横的抹平。

牛德金出来，同他老爷到梁文过家里来了，说是感谢梁主任出面帮他们说话。梁文过客气，说这只是他当主任的应该出面的，村里有些纠纷也很正常，但不管咋样，都得按一个理字说话，要牛德金把东西拎回去，都是村里村外的熟人，还用得着拎东西，虽说东西也就是一条烟两瓶酒，也就百多块。

老爷也说，东西就拎回去，都是团近的人，老细做这些事也是应该的。牛德金的老爷牛红兵就说：“梁老哥，梁主任，这就是你俩跟我一家人客气了，你们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可我们一家人都感觉要是没有梁主任这么站出来为德金说话，人家四兄弟根本就不买账。这不，德金一出来，我跟老婆子就说了，得亲自过来表示感谢。”

看来，硬是要叫人家把拎上门的东西拎回去，这俩人是不肯干的，梁文过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再勉强，问起了牛家四兄弟是怎么说的。牛红兵就摇头，说人家并没有答应出钱，就是这次德金能够出来，还是他自个掏摸了三千块，给了对方住院费，交警队才暂时同意出来，德旺侄子为这件事还在交警队担保了。

梁文过不大相信的说：“怎么，这牛家四兄弟脑子都进水了？这么明白的事情，他敢不掏钱？出了事故，可都是为了他家帮忙，不管怎么说，绝大部分的责任就该承担。”

牛红兵就叹气，说：“梁主任，甭说人家愿意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就是他们能够承担一半，咱家人也认了，谁叫德金他，他实心眼呐，做事就不晓得往后缩缩，如今倒好，好心不得好报，想想都气人呐！”

梁文过摇头，说：“这可不行，凡事由不得他牛家四兄弟想咋样就咋样的，总得说得出大门才行吧？我看这件事，如果他们真的要赖的话，村委会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头说话。”

老爷也点头赞同，说这件事，老细是得出面说话，要不然，凤凰村的风气都要被他们给带坏了，如今的世道，再怎么变，可也不能要钱不要脸，德金这孩子是为人家帮忙出了事，哪能全都有他负责，老古也有东家负全责的说法，他们才是真正的事主。

梁文过答应出面调解牛德金的事情。同着牛德旺又跑了一趟，牛德旺心里也着急，牛德金是他出面担保出来的，交警队有事情就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法脱身事外，而且事情是牛角凹的，他这个委员也必得出门调解。

在牛家老大家里，梁文过把牛德金父子叫过来，几个人当面说清楚这件事。从责任上面来说，绝大部分责任应该有牛家人承担，毕竟人家牛德金是给你们帮忙，但出了这样大的事故。听交警队的人估计，伤者一条腿被压断，得在医院呆几个月，要动手术，没个几万上十万怕是不能了事。几万块是个天大的数字，哪怕就是人家牛家四兄弟凑，也要叫人家苦干几年，这笔钱，牛德金多少也有责任，开车出事的才是他这个人。

梁文过咨询了梁中厚，依据专业人士的意见，他调解，牛德金承担受害人赔偿的百分之三十，其他的则有牛家四兄弟分担。牛德金父子对他的说法没有意见。牛家老四就嚷嚷不干，说出了车祸，是怪牛德金技术不精，你自己不行，就甭揽这活，害死了自己没关系，甭连带他人。

牛德金当场就红了脸，也大声嚷嚷，说：“到底是谁想揽这种活的，是你们兄弟几个求了又求，老子没法推辞的帮你们开车的，我想？我当时怎么说的，我都说了，两天两夜没合眼，怕疲劳驾驶，你们就是不信。当场有那么多当面，不是由得你信口雌黄。”

牛德旺也说是牛家四兄弟请人家帮忙的，牛德金当时死活不肯，也说了担心疲劳驾驶，这一点大伙都不能睁眼说瞎话。梁文过心里就有火，还碰上了这种人，冷冷的说：“牛老四，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说话不说唾沫就是个钉子，也得有一句是一句，像个娘们似的，什么玩意儿，敢在我面前撒泼不是？”

牛家老四脖子一梗，脸红耳赤的，要驳嘴，牛家老大赶紧开口，说：“梁主任，你甭发火，老四他是这些日子忙昏了头，说话就没有动脑子，怎么敢在你面前撒泼呢。只是这件事，大伙也清楚，上十万的，可不是小数目啊，我们兄弟几个也都不是有钱人，该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不是？”

老大心里明白，这件事自家人亏了理，人家梁主任是有责任调解的，要是跟梁主任扛上了，吃亏的不用想也肯定是自家人，犯不着得罪人家主任，何况人家梁主任兄弟四个，可不是牛家四兄弟，牛家四兄弟在牛角凹撒撒横还可以，到凤凰村，还轮不上，梁书记早就放出口，站在凤凰村大队，只有梁书记敢剔人家的眉毛。

梁文过对老大说：“你这么说多少还可以谅解，不过，谅解归谅解，出了事，该你们承担的你们还得承担，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电话咨询了县里梁局长，人家都说了是三七开，也就是说这件事即使的打官司，你们也得承担这么多，要想完全脱干系，那你们只怕是做梦。我作为凤凰村村委会的主任，就是不想这件事闹太大了，传出去，估计你们心中也明白，是丢了咱凤凰村的丑，会被外头的人当作笑话说一辈子。”

梁文过说了咨询交警队的梁局长，可不是随便说说，是真实可信的。牛家四兄弟就不能不掂量掂量，人家主任把话挑明了，路怎么走有他们选择，可结果怕是还得如他所说，该承担的还得承担。

牛家老大就请梁文过他们先坐坐，他们兄弟四个一边商量商量，就是要出钱，也得自个估摸估摸家底。梁文过也不着急，很大度的挥挥手同意了，说他们几个人就在这里喝茶聊天等他们商量好。

牛德金父子都是哭着一张脸，凭空飞来的横祸，即使是牛家四兄弟愿意三七开，他们也得负担几万块，几万块啊！可得他们父子干一两年才够。梁文过心里也很不舒服，帮忙都帮到了这份上，可说是自古没见过。

牛家四兄弟商量的结果是，他们同意梁主任说的三七开，只是一下子要拿出几万块，他们没这个家底，就是卖了他们也没那个钱凑出来，是不是让他们分批凑出来。梁文过一听这纯粹是扯蛋，你们想分批，人家受害人还等着你们拿钱做手术呢？交警队好说话？结果还不是要牛德金先出钱，就淡淡的说：“既然你们同意了我的调解，不就是少钱吗？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前，还真的是个大难题，好在如今凤凰村经济方面还是比较活跃。这样吧，你们还少多少，就以十万块的标准，该你们七万，多退少补，村委会帮你们周转。”

这么做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梁文过这是强行压着要牛家四兄弟出钱。牛家老大就瞧了一眼牛德宝。牛德宝肚子里也在打官司，这梁主任做事是越来越独断专行了，站在凤凰村简直就是说一不二，就说：“梁主任，你这么做，怕是别合适吧？人家四兄弟确实手头困难，分批出钱还不行，硬是要*得人家走投无路了，你才心里头高兴？”

牛德金就嚷：“牛德宝，你这是拉偏架，牛家兄弟是你亲滴滴的堂兄弟，你们就不顾事实，满嘴喷粪。他们四兄弟要说没钱，牛角凹没个鬼相信，我们家才要借钱。他妈的，我就是个傻子，是油蒙了心，干么要出头帮忙做事，不帮忙，我也没这横祸落头上。”

梁文过止住了牛德金的话，说：“事情都出来了，德金兄弟就甭再说这号闲话了。怎么说，你多少还是有些责任，该你负的自然归你，这样吧，你要是手头也困难，村委会也统一帮忙周转，大伙看如何？”

梁文过这么做，一碗水端平，在场的人自然不好再说话，自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当即，双方各出了一笔钱，剩下的就有村委会帮忙周转。梁文过把钱交给牛德旺，说有他把后面的事情帮忙，交警队也是他出头做了担保的。末了，不冷不热的说：“这笔钱呢，暂时由村委会帮忙周转，今年自然不会对你们讨要，可是你们手头有钱了，也甭赖着不还村委会的，你们都清楚我梁文过的为人，丁是丁卯是卯，做事向来有一是一，你好说话，我也会说话，你不讲道理，那就是给你脸不要脸。这种人，我可不希望在咱凤凰村出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