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沉入青山丛中，一片片云霞飘满了整个天空。

牧童横骑在牛背上，唱着小曲，归向炊烟冉冉升起的村庄。

河南信阳城外的官道上，缓缓走着五个人。

走在五人中间的是史诗明，腰间悬一柄长剑，史诗明左边是一黄须老者，身形枯瘦。右边是一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白面乌须，身形肥胖。

前面和后面则是两个面容相似的十六、十岁少年。

五个都是头戴黄竹笠，身穿青布衫。

城门口站着两个兵卒。一个兵卒看起来比较老，另一个兵卒很年轻，

两个兵卒很仔细地看着五个人从身边走过，消失在城中的街巷里。

一个时辰后，两张深红笺分别送到了两位老人的手中。

那两位老人一穿黑袍，一穿紫袍。身材、外貌均不相同。

相同的只是手上那张深红纸笺——

九月初四酉时正。河北沧州封家庄少庄主秦天从北门入城。随行四人：一、封家庄大管家梦梦道人秦天。

二、封家庄二管家接引散人秦沛。另有两少年姓名不详，似是少庄主秦沛的随侍书童。

天然居是信阳城最大的客栈。此刻灯火通明，住满了人。

在天然居内最东的一座小套院里，住着秦沛主仆五人。

秦沛和大管家秦天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凝重。两个书童分别站在正厅大门旁，一动不动。

“少庄主苦练‘长生剑’多少年了？”秦沛问。

“我从五岁开始练剑，至今已有二十年。”

“练剑为何？”

“远者以经邦济世，安天下苍生，近者在第一楼比武大会中压倒群雄，夺取武圣称号，为秦家光宗耀祖，立威沧州，名震天下。”

“少庄主以为自己能否夺取武圣称号？”

“能。”

“好。”史诗明满意地赞了一声，又道：“明天少庄主就要单身前往第一楼，有许多事情我想再提醒少庄主一次。”

“请讲。”

“一、少庄主必须牢记第一楼的来历：四十年前，江湖亦动荡不休。黄天教、太一道、胜利帮三大邪派互相争夺，杀祸遍地，江湖中人伤亡极重。幸得梦鸿教崛起江湖，带领少林、武当、太极、九华等各门正派，苦斗十年，才诛灭了三大邪派。江湖为感激梦鸿教，共推梦鸿教主鸿钧为盟主，号令江湖。梦鸿教主是千年难逢之奇才，不仅本事超群，且博览群书，对经史、天象、历法、卜筮乃至诗词书画无不精通。他以天观地，设第一楼于鄂像交界之地平靖关控制中枢，另派自己的四个儿子以梦鸿教四大星主的名义分别于江浙杭州设苍龙阁、两广广州设朱雀台、陕甘兰州设白虎塔、关外锦州设玄武殿，分镇四方。那阁、台、塔、殿中分别藏有武林‘四大神兵’苍龙鞭、朱雀旗、白虎令、玄武印。而第一楼中则藏尽天下各派的功法秘笈乃至千年不传的上古孤本。

二、少庄主必须牢记武圣的来历：天一教主是天下武林盟主，第一楼中的功法秘笈自然也归天下各派所共有。天下各派在二十七年前商定：每三年举行一次比武大会，胜者封为武圣，登楼修习两年后便拥有武林最高执法者的权力，和享有仅次于天一教主及少教主的礼遇。只是这比武的规矩订得非常苛刻，各派只能让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具有本派继承人或掌门人直系亲属身分的子弟参加，且参加比武若还须有五位武林中名里显着的前辈保荐。然后，各个门派参加比武的弟子划分成东西南北四路，接受天一教四大星主的验试，验试通过后方可进入第一楼参加最后的比武。今年通过验试的东路有三名，南路有四名，西路有四名，北路有三名，共有一十四位好手，算来竟是历年来比武进入第一楼中人数最多的一次。

三、少庄主必须牢记平澹淳正这四个字，天一教主最不喜欢浮华机巧、哗众取宠之人。我们封家庄和第一楼关系密切，少庄主又和天一教少教主郑弘扬是结义兄弟，各大门派必定会异常注意少庄主，少庄主的一举一动都须格外小心，切不可授人话柄。”

“我记住了。”秦沛脸上毫无表情地说着。

他很清楚秦天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提醒这些事情。

并非是各比武者武功最高，战胜了所有的对手就能当然成为武圣。

内力最高者还得回答梦鸿教主的提问，倘若回答不出，那就要失去武圣资格，武圣就将落入武功第二的人手中。

假设武功第二者也回答不出，武圣就要让给武功第三的人。武功第三者还回答不出，武圣就将空缺，不授于任何人。

二十七年来，武圣并没有空缺一次。但有好几位比武时武功第一者失去了武圣的荣誉，有一次甚至让武功第三者夺得了武圣的称号。

梦鸿教主提出的问题不是很难，却总是出人意料。

秦家有内线在第一楼，内线在十天前就告诉秦天，梦鸿教主这一次将对应试者提出一些关于天一教最简单、最基本的问题。

至于淳朴平静，秦沛从一出封家庄就实行了。他不骑马、不坐车、，恰好在正式进入第一楼的前一天赶到了信阳城。

武圣的封赠仪式在九月十五日举行，比武者初五就必须进入第一楼，各自单独居住，以免互通消息。他们的随从则侍候在五十里外，比武结果岀来以后方能进入第一楼中。

信阳城离太阳关有一天的路程。北路参加比武的江湖豪客总是等在这里，盼望着自己的主人或弟子能得到那武林中极为尊崇的武圣称号。

“天不早了，该请少庄主安歇吧。”史诗明从内室直走岀来，望着秦沛道。

秦天和秦沛谈话的时刻，史诗明已将内室的每一块砖缝都检査过了。

越是到最后时刻，史诗明越是小心翼翼。

自从第一楼建成，江湖上虽保持将近三十年的平静，没有大乱发生。

可小乱还是层出不穷，各帮各派的恩恩怨怨也纠缠不止。

人人都欲当上武圣，而每次比武武圣只能是一个人。

于是，种种在比武前打击对手的古怪法子也就应运而生，令各派人马防不胜防。

当然，江湖上敢惹秦家庄的人极少。

黄竹笠、红罗伞、青蓑衣是近年流传最广的一句口号。

这口号是江湖各派首领用来警告门人弟子的。

黄竹笠指的就是沧州秦家庄。

夜已三更，秦天仍闭目默诵着：

“比武大会已举行过九次，武林中共有九位武圣。第一位武圣为少林俗家弟子英苏。第二位武圣为龙虎山张天师之弟张道成。第三位武圣为梅花剑传人沉腾。第四位武圣为青城派传人小克。第五位武圣为山西天虎堡少堡主肖战。第六位武圣为广西蓝家剑传人李永祥。第七位武圣为山东崂山派传人孟非。第八位武圣为辽东安平庄二庄主王天霸。第九位武圣为陈梅霜的女弟子李红君。”

他默诵的仍是关于梦鸿教最简单、最基本的问题。

每一位武圣登楼修习两年后，修为便突然增长数倍。

秦沛相信自己登上第一楼后，修为至少可增十倍，他认为自己一样是干年难逢的奇才。

夜风从窗缝中透入，内室小桌上的蜡烛火光摇曳，将秦沛投在墙上的影子也连带着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