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得到弟弟的传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潭州客栈，蓝曦臣看着魏无羡从戒指里放出的无头尸和尸体上显现的刀灵，以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苏涉，再说不出相信金光瑶的话来。

思及魏嬴离开云深不知处前，曾不止一次的委婉提醒他，告诫他，让他不要插手。

如今他大概明白了缘由。

蓝曦臣面色苍白，痛苦万分，握剑的手都在颤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没有理由杀害大哥啊！”

若非如此，蓝曦臣也不会十数年也不曾怀疑过金光瑶。

“不怪泽芜君相信金光瑶，其实我对金光瑶的印象也并没有那么坏。”魏无羡理解蓝曦臣的心情，“但是，苏涉当年可是蓝氏的叛徒，若非金光瑶保他，他安能活到现在？他是金光瑶的心腹根本不是秘密，苏涉本人与赤锋尊没什么交情，更谈不上结仇，他没有理由杀害赤锋尊，金光瑶却不同，他与赤锋尊虽然是结拜兄弟，但曾经却是有过旧怨的。所以，苏涉是为了谁夺刀灵，是显而易见之事。”

所以说来说去，最有可能杀害赤锋尊的，只有金光瑶。

“那些旧怨左不过是大哥误会了阿瑶，这些我都解释过了，阿瑶也不曾放在心上……”

魏无羡有些头痛的打断了蓝曦臣的话，“泽芜君，请恕我无礼打断你的话，我觉得，你可能从未看清过金光瑶。”

闻言，蓝曦臣骤然失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泽芜君心里或许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一袭青袍的魏嬴从空中飘然而落，神情冷淡。

看见大哥安然归来，魏无羡面上露出喜色，“大哥，你回来了？”

“嗯，”魏嬴微微颔首，转而看向蓝曦臣，他叹道，“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插手，你为何不听劝呢？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能解决的，你何苦为难自己？”

“云飞？”蓝曦臣苦笑，“我怎能不管呢？”

魏嬴仰头看天，道，“赤锋尊死前，金光瑶是不是经常去给他弹奏清心音？”

“你的意思是……”阿瑶在清心音上动了手脚？

蓝曦臣既然能与蓝湛并称姑苏蓝氏双壁，自然不是蠢人，一点就透，但这个时候，蓝曦臣宁愿自己是个蠢人。

“曦臣，不要再管了，你回姑苏蓝氏吧，回去闭关，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你会跟我一样痛苦的。

蓝曦臣脸色难看至极，“清心音是我教给阿瑶的，若他当真在清心音上动了手脚，以致大哥爆体而亡，那我……”岂不是帮凶？

魏嬴绷着脸，忽然抓住蓝曦臣的肩，厉声喝道，“蓝曦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金光瑶要杀谁，为什么要杀，用什么方法杀的，都不关你的事！！你教金光瑶清心音，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怎么会料到自己的好心，竟被拿去害人性命呢？！”

“不，怎么会跟我没关系？”蓝曦臣看着魏嬴，“若大哥死于清心音，便是我识人不清！”

“蓝曦臣，不是你识人不清……”魏嬴想到金光瑶，心中也痛苦，“人性是很复杂的，尤其是聪明人，更复杂。你印象中的金光瑶并非虚假，只是他不想给你看见他肮脏的一面罢了。他于你确实是仁至义尽，所以……蓝曦臣，你听我的，不要再管了。”

虽然他厌极了薛洋，但……他却很赞同薛洋的一句话。

旁人的恩恩怨怨，外人怎么说得清呢？

所以，蓝曦臣，不要再管了！

边上的魏无羡和蓝湛对视一眼，觉得他们俩的哥哥都有些不对劲，但想到两人经历了什么，也都理解，并默契的保持沉默，不打扰哥哥们的交流。

“云飞……我知道你是好意，”蓝曦臣缓缓闭上眼，颤着声道，“若当真是他做的，我定当以公论处！”

这不是剜自己的心吗？

蓝曦臣，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下个月金麟台办清谈大会，你们跟我同去吧……”

魏嬴见状，咽下劝阻的话。

虽然他是为蓝曦臣好，但蓝曦臣自己没有亲眼见到，是不会死心的。

……

金麟台。

这日，魏嬴和弟弟跟着蓝曦臣和蓝湛同上金麟台。

时隔多年，金麟台已经物是人非，并没有多少人能认出魏无羡。

但来参加清谈会的各仙门家主，能认出魏无羡的却有不少。

首当其冲的便是走在姑苏蓝氏前面的，云梦江氏家主——江澄。

站在殿前，江澄看着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冷笑，“敢来金麟台，看样子是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魏无羡以为江澄看见他，第一件事就是召出紫电抽他。

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江澄竟然如此平静。

待听完江澄的话，他立刻反应过来，看向哥哥魏嬴，魏嬴回了个安抚的微笑。

魏无羡见状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显然是他大哥又背着他做了什么，否则江澄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看你哥哥做什么？”江澄说着，看到魏无羡手里拿着的随便，神情恍惚了一瞬，冷笑道，“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你倒是开始带自己的佩剑了，我还以为你只需要陈情呢？！”

魏无羡脸色一白，垂眸不语。

而魏嬴则被江澄这句话刺激得想起弟弟的金丹是怎么没的了。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说出来除了让阿羡难过，让江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金光瑶得知蓝曦臣到来，也出来迎接，却没想到出了殿就看见了老熟人。

“魏无羡？”

早在夷陵乱葬岗异变之时，金光瑶便知事情有异，但却没想过，魏无羡当真能死而复生。

魏无羡对上金光瑶诧异的目光，微微一笑，拱手见礼，“金宗主。”

殿内的人听到金光瑶的声音，都被引了出来，姚宗主看见魏无羡吓得立刻拔剑，“夷陵老祖魏无羡？你居然真的复活了？！你……你居然敢来金麟台？！”

魏嬴袖子一挥，姚宗主便倒飞出去，喷血昏死过去。

他实在是厌烦这个人叨叨叨，这样就安静多了。

有了义城被屠的事，魏嬴现在对杀人并不热衷，甚至有些恶心。

否则按他从前的脾性，早就一巴掌呼死姚宗主了。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金光瑶对蓝曦臣、蓝忘机和魏无羡都可以说知根知底，但唯有魏嬴是个生面孔。

哪怕这个生面孔与魏无羡相貌有七八分相似，那也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不过金光瑶的脑子聪明，大概也能猜到魏嬴的身份跟魏无羡有关。

“魏云飞，魏无羡的同胞哥哥，十六年前穷奇道，舍弟可是有赖敛芳尊苦心照拂了。”魏嬴这番话含着几分煞气。

面对如今的金光瑶，魏嬴是完全没有任何移情之心，他认识的孟瑶和面前这个金光瑶，根本就是两个人。

金光瑶素来聪明，立刻就从魏嬴的话中听出言外之意。

这个人……似乎知道他当初在穷奇道做了什么。

“魏公子，你来金麟台，难道是想为令弟找场子吗？”金光瑶对穷奇道之事避而不谈，另起话题意图引起众人对魏嬴的反感。

魏嬴却懒得跟金光瑶争辩，挥手定住来参加清谈会的各仙门家主，而后取出他曾对薛洋用过的镜子，施法浮于空中。

“这枚镜子能照映往昔，不如……我们来看看大名鼎鼎的敛芳尊，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魏嬴是觉得孟瑶可怜，但已经面目全非的金光瑶，可怜也可恨。

金光瑶惊骇的看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魏嬴，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魏嬴取了金光瑶的血滴在镜子上，便坐在席间开始饮酒。

在场的人能行动自如的，唯有蓝氏兄弟和魏嬴兄弟二人。

蓝曦臣兄弟俩和魏无羡都以为魏嬴是要用这枚镜子直接揭露金光瑶杀害赤锋尊的真相，但万万没想到，金光瑶做的远远不止杀害赤锋尊这一件事。

穷奇道截杀改变陈情的指令，杀光金氏的人，甩锅给魏无羡。

不夜天誓师大会改变陈情的指令，让傀儡失控，江厌离惨死。

金麟台与赤锋尊争执被踹下金麟台起了杀心，将乱魄抄混入清心音，不但没有帮赤锋尊压制刀灵的煞气和戾气，还激发了刀灵的煞气和戾气，让赤锋尊加速爆体而亡。

赤锋尊死后怨气冲天，不肯放过金光瑶，金光瑶便斩其头让薛洋帮忙用仿制的阴虎符将赤锋尊的无头尸镇压在义城，头颅则被封印放在金光瑶的密室中。

为了夺权拉拢秦苍业，与秦愫婚前发生关系，却在之后被告知秦愫是他的异母妹妹，最后还是娶了秦愫。

秦愫生下孩子，为了不被发现，金光瑶杀了自己的儿子，嫁祸给不服他的仙门。

还有……金光善之死。

桩桩件件，看得人头皮发麻。

蓝曦臣纵使能活动自如，看完金光瑶往昔做过的事情，也是整个人都傻掉了。

怎么会……这真是他认识的阿瑶？

这不是他认识的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