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羽，你怎么来了？”念芷这会儿高兴地不知要说什么好，如果不是手里提着行李只怕她就要一把抱住他了。

“你回国总不能凄凄凉凉的，我肯定是要来接你的。之前你在电报里说自己回上海我就觉得不妥，和你再商量吧？你也是个犟脾气。还是我自作主张吧！”两人相见确实分外的喜悦，还是伯羽发现两人站在这里说话很是不便，就接住念芷的行李箱拉了她边走边说。

到了码头的出关口，又拥挤着长长的队伍。两人随着队伍慢慢地往外挪着步子。到了出关口，念芷发现有一个年轻男子对着自己微笑示意，她疑惑起来并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哪位。但是教养不允许她置之不理，所以就回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过了关口念芷脑子里一直在向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念芷频频的扭头向后看让伯羽很是奇怪：“你有熟人？”念芷终于回过头，抿嘴笑着眨眨眼：“还真没熟人，刚有个人一直对我笑肯定是认错了人了。”伯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只手提了行李一只手拉了念芷的袖子往前走。边走着右手还颠了颠念芷的行李箱，奇道：“你在法国四年就真的这么点家当？”

念芷好笑道：“我有多少家当你不知道吗？再说了，有什么是抛不下的。”听她这样说，他也就没再说。

直到伯羽叫了黄包车，坐在人力车上都已经走出好远了，她才猛然想起来。原来是他啊！那个在船头上念诗的男子。

两人在香港住了一夜，第二日才回的上海。一切都是张伯羽安排的，提前订好的机票。何念芷怪他乱花钱不知道节省，他也只是笑笑没说话。她也没再说什么，心理明白伯羽是心疼自己舟车劳顿。

同伯羽商议好的，不去拜会任何人直接回住处。在疏雨路156号的公寓，是一个两层的居室。

张伯羽明白念芷的心思，自从她家庭遭遇变故后念芷都是躲着之前的熟人。甚至很多之前来往密切的故交都以为念芷早已经同她的家人一样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何念芷也明白自己从十岁开始就淡出了那些故交好友的视野中，父亲对于自己母亲的死讳莫如深，大家也都识趣的避而不谈。只怕现在她出现在那些叔伯旧友中，他们也不会认得。

唯一联系的就是张伯羽，只是自己还没有勇气去见伯羽的父母，伯羽也顾忌着念芷未有将她的事情告诉父母。

曾经张伯母待念芷如同己出，也曾起过念头让念芷做她未来的儿媳妇。可如今，世事难料沧海桑田，念芷只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去面对过往的人和事。

住处是伯羽提前就租赁好的，给念芷惊讶的不只是这里整洁干净，没想到苏琴章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

她与苏琴章也只有几面之缘，都是在伯羽的安排下见的。念芷还记得第一次她们是在南京的四海春饭店见的面。念芷专程从济南赶到了南京，就是为了见伯羽在信中一直提的这位苏小姐。

她第一次见到苏琴章的时候真的被吸引了。不为别的，只为她浑然天成的气韵，纯然又迷离。念芷想到了一个恰当的比喻，她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仲夏夜之梦，让人无法忽视她的魅力。念芷第一次夸赞张伯羽就是因为他挑选女朋友的眼光实在是不错。

苏琴章出身世代乡绅之家，耕读传家，是当地十分有名望的家族。其父治家严明，但并不是一个冥顽不化的守旧派，反而倡导革命。苏琴章上面一兄一姊皆在幼时接受的是传统的儒家私塾教育，待到年长开始接受西洋的新派教育。其父苏代墨甚是自豪，认为子女就行应当不失儒家教养又要学习西方先进思想。苏琴章也是在父亲的这种思想下教育长大。她熟读四书，内里颇有中国女子的温婉贤淑，可她也有新兴女性的革命思想。她的这一特质最是让张伯羽欣赏尊重。她给予了对他工作的最大支持，同时自己也坚持女性也应当参与工作。因为父亲年事已高，家中长嫂又早亡，一姊也出嫁多年，家中事务皆有她帮忙打点，事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有好多次张太太都头疼的事情也是因为她的建议而处理的十分得当。

“竟然麻烦苏小姐亲自下厨，真是不好意思！”念芷确实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苏琴章，本想过两日约出来坐坐。

“伯羽和我说你们的飞机到上海就快到晚上了，肯定是累的不行，我就毛遂自荐来当大厨。别客气，快洗手坐下吧！”

何念芷知道苏琴章是个极直爽之人，就不客套。洗了手就帮她摆碗筷，等着伯羽下楼来。

张伯羽把行李箱直接拎到了二楼念芷的房间才下楼洗手准备吃饭。两位女性已经无话不说的聊着念芷一路上的见闻。哪里的天气最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船上有个水手总是在狂风中随着桅杆摇晃着身体，嘴里还不听的“嗷嗷”叫着。还有一个船客每天都会一早到甲板上对着大海吵架。两人说着笑着，直到伯羽下来打断她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女生的秘密，你会觉得我们是傻子的。”苏琴章笑着站起身，拉了伯羽坐下，“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都很家常。”

念芷看着面前的晚饭，对三个人来说真的可以说是丰盛了，笑道：“你别谦虚，伯羽不只一次在我面前夸赞你的厨艺呢！我总是觉得你吃亏了，怎么让他这个小子给骗到手了呢？”说得三个人都笑了。

吃过晚饭后两人就告辞离去了，一是因为苏琴章住的地方离这边有些距离，伯羽还要送她回家；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念芷刚结束长期旅途需要好好休息。

两人离开后，何念芷虽然非常的疲惫了但是回国的兴奋让她不能真的安静下来。她在这个张伯羽二人为她布置的房子里转来转去。一楼客厅的地上铺着她最喜欢的花色的地毯；二楼书房的书桌上为她准备好了最常看的《红楼梦》和英文版的《简爱》；相邻的卧室里的窗帘选的是自己最喜欢的绯色纱幔。这个家里处处都是精心布置过的，得友如此夫复何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