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一次听到白津这个名字，已经是好久以前了。那会，陆炎被绑在英国人的巡洋舰上。由于白津的告密，英国人胁迫陆炎跟他签署一份协议，提供军火，拿下台湾，然后抢占租借地。

当时英国人的船队在暴风雨之中，与福康安的登陆舰队相撞。陆炎事后因为重伤，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只能根据在场其他人的回忆，知道是他带着众人趁船只沉没之前，逃上海面，被福康安的舰队救了下来。

而在那条船上的其他人，比如纳尔逊，比如白津，到底最后下场如何，没有人知道。

可菲利普刚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来白津这个名字。

难道，白津还活着？

这么说，他俩一直有联系？

还没等陆炎发问，菲利普自己先说话了：“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记不记得，我早就说过，你们中国人的事情，自己去解决。我不可能一辈子跟你在这里的。”

陆炎被菲利普这一顿抢白搞得惊讶异常。他讶异的是菲利普明知道自己跟白津不和，居然还在暗中联系了这么久。

好在自己还没有跟法国人打什么照面，不然的话，指不定这家伙会不会做内奸啊？

自己之前还坦诚地说出了未来如何建立根据地的打算。要是他说给了白津，白津又说给了其他人......难保这不会泄露啊！

这一下突然出现的变故，让陆炎实在难以接受，呆在那里，盯着菲利普，怔怔地不说话。

菲利普见陆炎的脸色表情越来越难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家人都还在法国，我不可能不回去吧.....”

“那你之前不还在英国人的船上，痛骂白津是卖国贼吗？你要回去，非得通过他吗？这广州城里来来往往的，有的是法国人的船，你跟他们回去不就行了吗？”

陆炎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一顿话。

菲利普摇了摇头，面带苦涩，犹豫了半天，挤出来几句话：“我的家人都被白津教会的人盯着....若我不答应他的要求......她们就要被推上去巴巴多斯的船，在哪里当种植工奴隶了.....”

“白津让你答应他什么要求？做他的间谍？刺探我的情报？还是趁机杀死我？” 陆炎问得咬牙切齿。

看着陆炎这幅样子，菲利普也有些不好意思：“哦，你不用这样。这件事还是我主动说出来的，你又担心什么呢？事实上，这一路上，我有做过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情吗？并没有对不对....”

陆炎打断了他滔滔不绝地辩白：“告诉我，白津让你做什么？”

菲利普犹豫了一下，说：“白津告诉我，英国人准备从印度向北渗透进你们国家。他说总督不准备放任英国人的行动，让我打探你们国家的动向，并且促使你和我们国家合作....”

“合作？让我做卖国贼吗？！再跟你们签那个卖国协议！” 陆炎几乎要吼起来。

菲利普吓了一跳，仿佛陆炎的怒火随时都能点燃这军械库里的火药。

“你别激动。其实，我们能提供的合作，跟你刚才所想的一样。无非是帮你走私一些军需物资而已....你别激动，不会让你再签什么协议...”

陆炎刚想发作，听到他说“不用再签什么协议”，心中疑惑，便问：“那你们图什么？”

菲利普说：“白津所属的教会，你知道吧？”

陆炎摇摇头：“这又跟他所属的教会有什么关系？”

菲利普说：“白津之前是在替我们的印度总督做事。可是据说，我们的国王路易十六准备将他调回去了。现在，白津是专门替他的教会在办事。他所属的，是巴黎外方传教会，专门在东亚、东南亚传教。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扩大自己在教会的影响力。他唯一的交换，就是希望能够允许他自由传教。”

陆炎听到这里，心中怒火渐渐熄灭，反倒觉得这应该是笔不错的买卖。

他记起来在大里杙庄外看到的传教士搭建的小木屋，上面有M.E两个字母，想起来这便是法国天主教历史上著名的巴黎外方传教会的标志，代表Missières两个词，意思是专门从事海外传教。

巴黎外方传教会，是法国天主教的男性使徒生活团，1659年成立于巴黎，1664年得到教宗的批准。总部设在巴黎。它与传统的天主教修会不同，是历史上最早的全力从事海外传教的天主教组织。

历史上，中国的西南地区、两广，乃至西藏的边缘地带，都是巴黎外方传教会重要的传教区。

据刚才菲利普所说，英国人有想从印度、尼泊尔向北渗透进中国的企图，那么自然会与巴黎外方传教会的教区有所冲突。

而印度、尼泊尔向北，便是西藏。若是让英国人的奸计得逞，恐怕会有分裂的风险。

陆炎觉得倒是可以利用法国人力量来抵抗英国人。反正他们的企图和目的，也就是方便传教而已。只要他们不掌握武装，不渗透军队，随时都好控制。

陆炎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周全了，便说道：“行吧。那从今天开始，你只能帮我训练军队，联络军火走私的事情，其他事情就不要参与了。包括我们的战略会议。”

菲利普耸耸肩，表示好吧。

话题迅速的又从法国人的企图，变成了接下来该如何训练步兵的事情。

陆炎觉得，这些欧洲人自己相互竞争，自己便可以从中周旋，掌控住他与法国人的交易。

只是他还不知道，历史上巴黎外方传教会没有那么简单，它们渗透进了越南的政局，让未来的越南阮朝受到了法国的控制，最后变成了殖民地——法属印度支那。

而陆炎对这段历史并不知情，放松了对这个传教会的警惕，在以后产生了不小的麻烦。

......

......

陆炎和菲利普选好了五百把火绳枪，让看管军械库的人一同运出了城外。

陆炎将所有弟兄喊了出来，自己的几名军官先上前来听菲利普的训练指示。

菲利普将步兵训练分成了两组。

第一组，已经有过火枪射击经验的人，就不比再练习如何装填、击发火枪，而是练习队列训练。

此时的队列训练，已经不是排队齐步走的简单类型了。

从前面几个月的骑兵训练，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横队有利于发挥火力，但机动性很差。

而纵队有利于战场机动，但不利于发扬火力。

在大多数人都看过菲利普是如何训练骑兵指挥，每个人都对横队与纵队的特性有了了解。

这部分已经有过火枪射击经验的人，被分成了三组，分别由蔡昌永、陈宏义和杜江田带领。

每组的训练，首先仍然还是枯燥的整队、报数，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跑步走这些基础队列。

当然，这些人的已经有了一些基础，很快就已经达到了菲利普的要求。

接下来，便开始进行更高难度的训练。

首先是战场行进。每个小组排场双列横队，每组的带头军官，如蔡昌永他们，排在每两个横队中间，用来保持队形。

接下来，排好的横队在号令之下，以每分钟50步的徐步速度向前走去。

要求仍然是队形不散不乱。

这里有很多人都参加过骑兵训练，对今天的训练帮助极大，所以这样的战场行进也很快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加速前进。在保持队形相对完整的基础上，每名士兵用每分钟120步的速度向前快速走去，模仿在战场上的横队迅速机动。

加速前进完了，接着进行奔跑行进。每名士兵的前进速度提升到了每分钟200步，用来模仿在战场上的刺刀冲锋。此时不需要将队形保持的那么严密了。

当所有横队战场战术演练了一遍之后，蔡昌永他们也都知道了动作要领。

这时菲利普带他们演练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战术。

三个小队排成纵队，依次行进，模拟行军状态。接着，菲利普一声令下，第一小队在蔡昌永的带领下，迅速展开成横队，以徐步速度向前行进。

而陈宏义与杜江田率领的第二第三小队，从第一小队的左右两侧，仍然以纵队的队形分别前出，用奔跑方式向前发起冲锋。

这种相对复杂的战术，便是模拟战场上的火力压制冲锋。

第一小队徐步前进，不时停下来开火，压制对面阵地。

而第二第三小队则在火力掩护下，迅速以纵队向前方机动，发起冲锋。

这个时代的战争，虽然以燧发枪为，但解决最后战斗的，仍然还是以步兵的刺刀冲锋或者骑兵的冲锋为主。

今天的队列训练，只是刚刚让这些陆炎手下的私兵，见识了现代化的战术队列该如何做而已。

饶是如此，已经比大清国内绝大多数的绿营士兵强了许多。

而在另外一边，陆炎正带着剩下的人，进行火枪射击训练。

而他的训练的要求，却是让这些弟兄全部趴在一块树丛当中，让另外十个人朝他们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