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仔细观察着菲利普指挥的情况。

首先，是整齐划一的纵队行进队列转换。

现在的纵队行进，已经从原来单一的双列纵队，变成了可以行进的更加灵活的四列纵队。

在菲利普的口令指挥下，四列纵队迅速的拉长，变成了原来的双列纵队，紧接着每一个小队都在当前的位置上展开成了双列横队。

而这样的队列转换，并没有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

在小快步的行进速度下，那些马匹都十分听话，骑手们也显得越来越熟练。

第一小队在蔡昌永的带领下，保持着横队阵型，用小快步的速度前进，而指挥中队在菲利普的带领下，跟在第一小队身后。

第二小队、第三小队用大快步的速度，分别向左右两侧疾驰，来到了第一小队的侧翼。

原来还经常会出现的结合部相撞的事故没有再发生。

三个小队只见保持着十分合理的距离。

菲利普下达了第三声指令

陆炎本来期待的是常约数十米的骑兵横阵会一跃而出，一齐冲向对面。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三个骑兵小队轮番出发，杀到对面的假想敌阵之后回转撤出，紧接着第二、第三小队也依次杀到，做出了假想的攻击后撤回。

三个骑兵小队像是围成了一个圈似的，轮番波次的向假想敌发起冲锋。

陆炎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骑兵波次冲锋，可以最大限度的向对方阵地施加压力，保正己方不出现攻势上的空档。

连续三次攻击完成之后，所有人开始整队回归，下马休息。

陆炎拿起身上的水袋，打开木塞，递给了大汗淋漓的菲利普。

虽然菲利普跟着他的日子已经不少了，但他肯这样卖力的教他们骑兵战术，还是让他有点出乎意料的。

“话说，你干嘛这么卖力？” 陆炎和菲利普坐在地上，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菲利普说话向来直来直去，陆炎也不遮遮掩掩。

菲利普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抄起水袋，仰头痛饮。

缓解了口渴之后，他转过头来，答道：“我还在法国的时候，就看过马可波罗的那本书，里面形容这里是如何的富庶，如何的遍地黄金。”

菲利普说到一半不往下说了。

“你来到这里，是不是感到很失望。” 陆炎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坦率的讲，是绝望。” 菲利普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我实在没想到你们的民众能贫穷成这样。一顿饭就这么草草了事，几乎没怎么吃过肉。”

他边说，边将目光伸向了远方：“在遇见你之前，我们曾经到过广州。在内河行进的时候，我们将喝完的茶叶准备倒掉，没想到你们的民众居然能将这些倒掉的茶叶捡回去。剩饭是这样，我们丢掉的衣服也是这样。”

“真的，如果是我生活在这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勇气能继续活下去。”

陆炎听了这些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结结巴巴地说

：“所以，你....”

“所以，我想帮助你的事业。”

陆炎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其实还没做成一件可以夸耀的功绩。虽然救下来了台湾那场起义里的“钦犯”，但起义本身毕竟也失败了。

多说无益，就看接下来如何做。

陆炎将话题转到了眼前的骑兵训练上：“我看你指挥的很熟练啊，要不然十天之后的骑兵对决，还是你来指挥吧。”

菲利普摇摇头：“你们中国人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你们中国人来解决。我刚才看到了你的骑术。老实说，已经进步很大了。你不用担心。”

陆炎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可毕竟怎么指挥，我还不知道呐。”

菲利普说：“不用担心。你要知道，军队里最重要的一条是，不能因为指挥官的阵亡，部队就完全不受控了。你这三个小队长已经都很熟练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每个小队里，也都有三四个人可以胜任小队长的职责。军官固然很重要，但实际掌控部队的，其实是军士。”

陆炎点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每个部队里，都需要一些基层的士官，他们并没有高级军衔，也不能享受军官的待遇，但是没有他们与普通士兵一起同生共死，部队实际上是无法掌控的。

这也是陆炎所设想的，提前建立一支现代化部队的其中一条。

“那，你觉得的咱们十天后的对决，有几层胜算？” 陆炎继续问道。

菲利普答道：“六成吧。”

陆炎一惊：“这么低？你之前不是说没问题吗？”

菲利普说：“其实要赢下百人骑兵对决，我有很多讨巧地办法可以做，比如建立一支敢死队，直接将对方的指挥官打下马就好了。可我不想这样做。”

“为什么？”

“十天后的骑兵对决，其实只是你和那些鞑靼人关于面子上的争斗。哦，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听着，你要打败的，不是十天后那一百个鞑靼骑兵，而是坐在京城皇宫里的鞑靼人的皇帝！”

陆炎一听，猛省。

菲利普说道：“现在训练出来的这一百名骑兵，我会把他们变成种子，未来你所有的骑兵军官，都会从这里面产生。所以，我都是教给他们最正规的训练。不过你放心，这样我们也不会轻易输的。最后十天，我会带着大家练练如何攻击对方骑兵的。”

陆炎听到这话，心中稍稍安定。

菲利普将水袋朝陆炎怀里一塞，起身，上马，呼号着其他所有人停止休息，继续训练。

在重复了两次纵队、横队转换之后，陆炎看着骑兵队形的攻击又发生了变化。

杜江田率领的第二小队，迅速从横队左侧大快步地越出，划过了一道浅浅的弧线之后，向着对面假想敌的阵地右侧翼冲去。

而陈宏义率领的第三小队，同时从横队右侧冲出，同样的划过了一道浅浅的弧线之后，也向着对面阵地的左侧翼冲了过去。

蔡昌永的第一小队，在稍稍停留了几秒钟后，最后一

个跃出原阵地。

三个小队，就像一把有着三个钢齿的钳子，将对面的假想阵地像核桃一般牢牢钳住，再狠狠地夹碎。

陆炎知道，今天的波次冲锋和刚才的分进合击，最主要的是攻击对面的步兵方阵。

这样的战术，其实在十天之后的骑兵对决起不到多大作用。这更多的是为未来做了一些准备。

那菲利普这最后十天，到底准备怎样训练呢？

......

......

十天之后。广州城外的一块空地上。

这支五千多人的大军，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行军，已经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在休整三天之后，就要跟这两广总督孙士毅麾下的两万绿营士兵，朝着广西出发，去找那些安南人的晦气了。

而今天，这支军队里的满汉双方，还有一场私人赌约需要完成。

在约定的骑兵对决的场地上，双方一百名骑兵已经分别列阵完毕。

陆炎此时骑着自己的马，处于阵型中央。

他是最后三天才加入合练的。

就像菲利普所讲的，这些士兵在这两个月的训练当中，已经慢慢地形成了自己熟练的技术动作。

所以即使陆炎自己并不熟练，只要他能发出正确的指令，这些小队里的队长和没有任命的“军士”都能够按照既定的要求完成战术动作。

这时，一名满族士兵穿着盔甲，拿着令旗，在旁边用力的一挥。

接着一通鼓响，表示这场私下的决斗正式开始了。

只见满蒙骑兵那边，在德楞泰和额勒登保的带领下，率先冲出阵地，朝着陆炎这一边杀将过来。

双方的距离足足有五公里那么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一上来就全力冲锋。

而陆炎也知道，自己原来在电视剧里所看过的那种骑兵对冲，实际上是完全不可能的战法。

骑兵除了战斗之外，实际上还承担着联络、哨戒、侦查、预警和传令的各种战术功能。

在望远镜发明之前，指挥官是没有办法完全观察到战场上的形势的。只有依靠骑兵的不断前出侦查，带来各个方向的战况消息，指挥官再依靠这些骑兵斥候收集的信息，做出战场决策。

所以，骑兵是宝贵的，不应该这样不惜体力的野蛮冲锋。

但是陆炎知道，德楞泰和额勒登保是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觉得可以直接一个冲锋，就将自己冲垮。

陆炎见对面甚嚣尘上，无所顾忌，也不在意，按照既定的战术准备下达了命令：“全体，横队，小快步前进！”

这时，陆炎的百人骑兵，保持着完美的双列横队，驾着马用小快步的速度，朝前走去。

走了大约三十来步之后，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三公里左右。

德楞泰和额勒登保率领的骑兵锋芒不减，似乎信心满满，准备一举击垮陆炎。

陆炎这时，忽然下了第二道命令：“第二小队，大快步前出，朝对方右翼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