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城管VS女汉子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怡兰院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怡兰院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义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怡兰院的一间靠街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是那追随尤拔世的陈道海，其对面是怡兰院当红招牌姑娘静欣在弹奏《高山流水》。

只见陈道海虽闭目仿若倾听古曲，可左手却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铁球，心思却全不在听曲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乃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您托小的事都打听妥当了。这着实可花费了不少银钱。。。。。。”

陈道海摆了摆手，道，

“废话少说，打听到什么就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小爷我也不是什么抠门的主。”

陈道海何许人也，穿越者是也。穿越者相对于清朝人来说，那可是高高在上，可以随意指点江山的人。没想到居然能被高恒及普福之流给算计了一把，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非穿越者啊！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作为尤拔世唯一一名亲随，陈道海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不太摸底，每天那都是络绎不绝地排队来找陈道海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陈道海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底细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放在如今就是转手卖点信息费罢了。陈道海发觉自己似乎存不住钱。说书攒了点钱，没了；卖圣水又赚了点钱，花了。到现在依然缺钱得很。

仅仅通过倒卖尤拔世的讯息，陈道海就足足赚了三千两有余，从另一方面也让陈道海见识到了两淮盐政官员们的雄厚财力。

手上有了钱，心中不慌。通过三个月的钻营，陈道海的人脉也得到很大扩展，扬州府衙门不少低品级的官员也都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而毛竹荪则是府衙一个吏员介绍过来的，陈道海许下五十两白银的花红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结果。

陈道海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面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那你就都给我说说看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的小妾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因普福附庸风雅得很，素喜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让给了普福。”

陈道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就算普福真的要送，那陈道海也有法子让你送不成。

打发走毛竹荪后，陈道海又坐在原处思考了一会。毕竟报仇的话，要理清顺序，有个前后及难易问题。高恒远离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至于那钱济文，放在最后处置。

陈道海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人过来结帐时，忽听大街上传来一片的嘈杂声，陈道海探出身子往下望了望。

这时候数十米宽的大街上行人众多，正逢晚上吃完饭，路两旁还有不少顽皮的孩子在打闹跑动。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连续踩踏在路人的肩膀之上，引发街面一片大乱，而其身后则有另一道身影紧追不舍。当那黑影似乎不忍无辜路人受累而停步不前，追兵已然拔刀攻击而上，片刻间兵刃交击的声音便密集地响起。在二人交手不到半盏茶功夫，一群扬州府衙役纷纷从四面包围过来。

看来这是衙门在抓捕江洋大盗呢。在陈道海的认知中，从来这江洋大盗都是凶残之辈、满脸横肉之壮汉，怎么余光撇过去这主角似乎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

反而围攻的人尽显凶恶之相，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势。领头那名差役，身上更是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在众衙役之中可谓鹤立鸡群。尽管如此，这些人遇上那女子，仍然占不了上风。

这真是城管碰上女汉子，有得看热闹了！陈道海不由脑洞大开。

“衙门缉拿白莲邪教凶犯，闲杂人等速速散开”。一名衙役才刚大声喊出口，胸口便被黑衣女子甩过来的用手中长剑挑起的一柄九环刀给洞穿身体，巨大的冲力把尸身给击飞出十几步才轰然落地。

尽管被七八名衙役追杀但看起来居然还游刃有余。女子身形高挑，但略显单薄，黑衣黑裙，面上还蒙了面纱。

参与攻击的领头者是一名身高达一米八五出头的壮汉，面容黝黑。他拿着铁链运足内劲当长枪使，抖出不少的枪花，却被那女子躲过。女子边闪避边出剑，力道极大，又有一名衙役被刺中，如前一名衙役般被捅飞出十几步才倒于血泊之中。

“吾乃扬州府副总捕刘山，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居然还敢继续逞凶！”领头壮汉已然火冒三丈。领着数十名衙役，延绵追杀数里，还未成擒，反被杀了四人，脸面无存。

短短片刻打斗，女子黑色衣裙之上就已经布满斑斑血迹，既有敌人的，也有其自身的。

后方又有两名衙役冲来，黑衣女子直接抓起负伤倒地的一名衙役，丢了过去。最先那名衙役伸手去扶，后方黑衣女子剑尖刷的穿透负伤衙役的胸口，直刺对方心窝。前方衙役想退后却被后面赶上的衙役顶住，这下四个人如同夹心饼干一般一起前冲十几米，冲进了路旁一家杂货铺，把门板都撞得粉碎。女子一个借力空翻顺势拔出了剑，被推倒在地上的两名衙役中的一名，直接掏出怀中的金钱镖，用力甩了出去，只见正中那黑衣女子左臂并带出一蓬鲜血。推开上方已经被刺穿了无气息的同伴，另一名衙役高喊道：“她受伤了，快点来杀了她！”

黑衣女子伶俐无比的脚点地，唰唰唰，便已登上高墙，顺着沿街商铺快速奔走。眨眼功夫，隐入夜色之中。

整个打斗过程维持的时间并不算长，周围的人群早都散开了，喧闹的声音也退去不少。怡兰院里的不少龟奴纷纷出去打探消息，没过多久，整个怡兰院都传开了那黑衣女子的消息。

“听说那女妖人之前在飞燕阁行刺本州知府杨魁杨大人未果，但当场还是给她杀了十几人才走的，啧啧，血流成河啊。。。。。。”

“方才在南防街那边还打了一场，听说快班那位刘班头受了重伤，终究被那女子脱逃而去。这等高来高去的绿林强人，哪是他们留得住的。。。。。。”

“杨大人的幼子杨云更惨遭毒手，那杨云占着老爹是扬州知府，在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可不在少数。”

“我听说杨云奸杀了白莲教一名教徒，然后还从教徒家中搜刮走了《仙山楼阁图》以及熹平石经的拓本，可最后却便宜了那女妖人。”

“杨知府去年底可是杀了数百的白莲教徒，这才是根本原因。”

。。。。。。

陈道海眼一转，发现毛竹荪居然又拐回来了，于是手一招，只见毛竹荪

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道，

“海爷，我这可是有最新最准确的讯息。”

陈道海扔了半两碎银过去，毛竹荪手灵眼快地一把接住，陪笑说道，

“这名女子乃是天台龙门大儒齐周华之外孙女，姓王名馥华，小名聪儿，就是不知道何时入的白莲邪教成的圣女。”

“齐周华？”这个名字让陈道海有点耳熟的感觉。

“嗯。就是雍正年曾因替吕留良鸣冤而下狱，乾隆元年才得赦出狱的齐周华齐漆若。”毛竹荪消息灵通，马上解答了陈道海的困惑。

“居然是他。看来又是一场文字狱啊。”陈道海颇有些感慨。啥都没碰上，就碰上在清代臭名昭著的文字狱中的一件。

“上个月，天台县知县包天星以齐周华呈《为吕留良事独抒意见奏稿》乃大逆不道之文为由，把齐周华打入大牢，并面呈至天台县查粮仓的浙江巡抚熊学鹏处。熊学鹏遂把齐周华押解至杭州，并上报刑部。官府邸报已出，齐周华将押解京师处凌迟之刑。齐家抄家，灭三族。那馥华姑娘外出访友才躲过一劫。听说那包天星在扬州公干，遂才有飞燕阁行刺之事。传闻包天星当堂被刺而亡，扬州知府杨魁受轻伤。现在全城紧闭，封门搜索那白莲教妖女。”

“哦。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陈道海叹息了一阵。

“咦？毛竹荪，你确定那齐周华之外孙女，小名叫聪儿吗？”陈道海脑袋有些懵圈了。

“对啊。就叫王聪儿啊。”毛竹荪非常肯定。

真的是，真的是，陈道海都有点小兴奋了。居然碰上个历史名人啊。王聪儿，那可是著名的白莲教义军女头目，曾经打得清军溃不成军，一度纵横鄂、川、陕、豫四省，给予清朝统治者以沉重打击。

要是能遇见这位后世传说中的女中豪杰该多好啊。陈道海有点期盼天上掉下个王妹妹来。

随后的几天里，扬州府城四门半闭，扬州府差役及本地帮派中人都在搜索严查白莲教女妖人，不过好像用处不大，白莲教的所谓圣女仿佛凭空消失在扬州城内。

注：第2事：齐周华逆词案

齐周华(1698-1768)，字漆若，号巨山，又自号孤踱仙，天台县城龙门坦人。少年时即能诗文，议论宏深。

清雍正八年(1730)十二月，朝廷将石门已故学者吕留良锉尸，其子吕葆中斩决，尽焚遗作，谓其有叛逆内容。

为此撰《救晚村(留良)先生悖逆凶悍疏》，赞其著作"能阐发圣贤精蕴，尊为理学者有之"，指出朝廷对此案处置不妥。此疏被县、省阻挠，周华徒步上京投于刑部。刑部将疏退浙江抚台处理，被拘至杭，在狱受尽酷刑，始终坚持己见。有人劝其认疯免难，却"坚不认痴"。在狱中著文写诗，编成《风波集》。

乾隆元年(1736)，得赦出狱。遂弃儒巾，作道家装，漫游五岳名山。自此浪迹山水30年。

乾隆三十二年十月，浙江巡抚熊学鹏至天台县查仓，周华持所著《名山藏副本》初集请其作序，并交《为吕留良事独抒意见奏稿》一本。于是旧案复发，被押至杭。同年十二月二十日(1768年1月20日)，被凌迟处死。

1、知府衙门：知府衙门的内部机构一般由府堂及经历、司狱、和照磨等司组成，各府依事之繁简酌置。

A、府堂为知府衙门内一个综合性的办事机构，实际上是按吏、礼、兵、刑、工、户六房具体办事，直接为知府服务，置典吏若干人承办。

B、经历司是知府衙门内掌管出纳文移诸事的机构，设经历一人，知事数人。

C、照磨所是府衙门内掌勘磨卷宗等事的机构。设照磨一人。

D、司狱司为府衙门内掌察理狱囚诸事的机构，设司狱一人。

E、其他府属机构：宣课司、税课司、府仓、茶引批验所、驿站、医学、阴阳学、僧纲司、道纪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