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破案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因为线索中断，故案子进展极其缓慢。风云日日在陆州大街小巷里打探消息，可却无任何蛛丝马迹可言。陆州的地头蛇们也并未发现城里来了什么不速之客。山东按察使敏劲一连三天发急函至陆州，要求蒋正忠火速破案。陆州城里捕快衙役们都被知州大人派了出去，成日在街上搜查可疑分子，已搅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蒋正忠自从接到敏劲的信函后这求助对象倒了个，不去求风云，而去求起陈道海来。陈道海看在朱硅的面子上，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地绞尽脑汁，但陈道海总觉得这蒋正忠好像心事重重的。

陈道海与言世铎、杨芳等人坐于房内，交流着对该案的看法。

“言老，你对此案如何看？”陈道海问言世铎。

言世铎捏了捏额下的几缕长须，不急不慢地答道，

“依老朽的看法，这起案件已死了两位朝廷命官，凶手可谓胆大包天。照着这局势发展下去，知州夫人的嫌疑算是最大的。

一来他与乔大人的关系看来远非我们局外人所能想象的那般简单，定有不可告人的内情，不然她也不会深更半夜到乔大人的房内。

二来唯一排在她之前的另一嫌犯，王必天已死亡，凑巧的是我还问了衙内的仆人，在王副将死的当天早上，夫人曾经出去过一趟。

以我的经验来说，大人您应该与陆知州一起，马上抓捕其归案，以免节外生枝。”

这言世铎的话倒也是中听，分析得很清楚。不过陈道海还是又问了下杨芳道，

“杨兄弟，你又是如何认为的？”

杨芳想了想，说道，

“依我的看法，我倒是认为这陆州知州蒋正忠行为颇为古怪，会不会他参与到这命案中了。在我们开始怀疑王副将时，知州大人不断为其开脱。”

“嗯，你所说的我也有想到。不过我们应当在命案发生之后，充分考虑凶手的杀人动机，这样就可更容易地找出凶手来。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以我的直觉判断，这风云则嫌疑更大。”

“风云？风捕头？”言世铎及杨芳都大吃一惊。

“是的，就是他。”陈道海肯定地点点头。

“早在出京前，我就曾派了章容敏去彻底了解这风云的底细，照时间来看，约摸也就在这几天之内就会有回音了。”

言世铎笑着说道，

“这岂不是所有陆州州衙内的主要人物都成了怀疑对象，看来这下陆州热闹了。”听完言世铎的话，屋内的人都发出笑声。

在随后的几天里，蒋夫人连续几日都被风云盘问。虽然贵为知州夫人，可因为巡抚大人催得急，蒋知州也只好让她接受调查，以期尽快破案。

八月十四日，陈道海刚起床，还未梳洗，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陈道海很是不悦，大清早的便来骚扰自己，提高嗓门问道，

“是何人在外面呀？”

“大人，是我，杨芳呀。”

陈道海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便走到门边，开了门把杨芳给迎了进来，问道，

“有何要事禀报？”

“大人，知州夫人昨晚上吊自杀，今晨被她的贴身丫环冬梅发现吊死在卧房内。”

“什么？居然又死了一个！”陈道海大为震惊，马上与杨芳一道，直奔向蒋正忠的居所。

才跨进卧房半步，便听到蒋正忠那嚎啕大哭的声音，简直可比海浪波涛声。

“夫人呀，你怎么就离我而去了呀？想我们夫妻二十年，共患难，你叫我今后如何是好！”

“蒋大人，还请节哀顺便吧，人死不能复生。

对了，蒋大人，尊夫人何故要上吊自杀呢？”

蒋正忠老泪纵横地答道，

“大概是受盘问过多，一时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吧。女人的心眼总是那么小，陈大人也是知道的，女人能为了一件屁大的小事都能大吵一通，更何况是被人怀疑杀人的这种大事。换作我，我也会想不开的。”

陈道海点点头，表示深刻地赞同蒋正忠的观点，随后视线又转到了死者身上。

蒋夫人被一白绫吊着，脚下的地板上还斜躺着张凳子，其死状颇为安祥，毫无痛苦的味道。四十余岁的女人，经历了岁月的折磨之后，眼角很明显可以看到细细的鱼尾纹，但这丝毫不损她那美丽多姿的容貌，成熟女子的魅力在蒋夫人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只可惜命运不济，落得个上吊自杀的份。

陈道海倒是很同情地啧啧啧了几下，又问那小婢女冬梅道，

“冬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夫人上吊死的？”

“今日早晨送餐之时，推门进来便看见夫人这样了。”冬梅不由落下泪来，又呜咽地补充说道，

“夫人被风捕头盘问，实在是内心苦闷不比。乔学政及王副将非夫人所杀，可夫人却受到无端的怀疑，夫人她实在是想不开，这几日时常与奴婢诉苦。”

陈道海对蒋正忠说道，

“虽然现场初步可以判断夫人乃是自缢而亡，但这规矩还是要办的。

蒋大人，你昨晚身在何处？”

“陈大人，下官昨晚一直都在书房中，正冥思苦想着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直到天亮时分冬梅慌慌张张地过来跟我说夫人已上吊自杀后，我才赶到卧房来的。

昨晚我那书童一直都在屋外守候，他可以证明我一直都呆在里面。

晨曦，是不是呀？”

“大人，我可以证明老爷一整夜都呆在书房之内，我一直都站在屋外守候，未见老爷出过房门。”蒋正忠的书童如是说。

陈道海又暂时撇下蒋正忠问风云道，

“那你呢？”

“陈大人，我昨晚一整夜都与杨芳杨兄弟在饮酒，杨兄弟可以证明。”

陈道海看了下杨芳，杨芳头点了一下，表示可以证明风云的这个言词。

看来这蒋夫人可能真的是自缢身亡。本想能从蒋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可惜呀。

陈道海冲着又黯然落泪的蒋正忠说道，

“蒋大人，你就别伤心不已了，让风捕头再检查一下现场，如果没有其他的情况的话，就把夫人的尸体给解下来，挑个地方给葬了吧。死者入土为安，你也暂时收敛一下悲痛的心情，尽快破案，毕竟夫人也是因此案而死的，也好安慰夫人的在天之灵。”

“陈大人说得对，风捕头，你再确认一下现场，如果没大的情况，就收队吧。”蒋正忠边答边陪着陈道海走到门外。

“慢着，二位大人。”陈道海听到这句话，便觉耳熟，自己在王副将营中也说过，不会是事情有所变化？

正在蒋夫人的尸身旁转悠了一圈的风云突然发话。

陈道海回过头望着风云，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不成？”

“蒋大人，陈大人，蒋夫人非自缢身亡，实在是遭人毒手。”

这句话石破天惊，把在场的诸位都惊住了。

蒋正忠勃然大怒，冲着风云骂道，

“大胆风云，我夫人明明乃是自缢身亡，你怎么说她是遭人毒手？你如果不给我解释清楚，我非将革了你的职，逮你下大狱。”

“不得如此无礼，你只需把你的看法道来便成。”陈道海说道。

“陈大人，蒋夫人并非是自缢身亡的，而是先被人给勒死之后，再被人扶到绳圈之内，伪装成自缢身亡的样子。”

“荒唐，瞎编，他在造谣中伤。”蒋正忠异常的激动。陈道海瞧了眼蒋正忠，那冰冷的目光让蒋正忠不寒而傈，声音顿时小了很多。陈道海示意风云继续。

“只要一点便可证明我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风云手指着那张被踢翻的小凳子，紧盯着蒋正忠问道，

“来人，把凳子扶正。”

一名差役过来把凳子扶正，风云说道，

“大家发现了什么没有。”

陈道海等人还是一头雾水，很正常呀，踢翻凳子便可自杀成功了。”

“咦，不对，有个地方不对劲。”陈道海发现了个问题。

原来凳子偏矮，离尸体的脚有一长段距离，试问，这脚离凳子这么远，如何踢翻凳子的？她又是如何把头塞到绳圈之内的？腾空飞上去自杀的不成？

风云知道陈道海已经清楚了这关键之处，话锋一转，手指着蒋正忠对陈道海说道，

“陈大人，这谋杀蒋夫人之人便是知州蒋正忠。”此时的蒋正忠身驱一震，头瞬间低垂下来。

“你又有何凭证可证明此女乃蒋大人所杀？”陈道海反问。

“蒋夫人手中握着个东西，可能是蒋大人勒死蒋夫人时，不经意间被蒋夫人给拽了下来。陈大人您再看，蒋大人的腰间那原先挂吊缀的地方有拉扯的痕迹！”

陈道海瞄了眼蒋正忠，果然如风云所描述一般。

风云此时把从蒋夫人手心中抠出的信物递给陈道海，陈道海接过一看，是块古玉，正面雕刻着个正忠二字。

“至于蒋大人一整晚没离开书房。嘿嘿嘿。。。。。”风云盯了下书僮冷笑几声。

书僮此刻慌张地大声辩解道，

“诸位大人，小人昨晚确实守在老爷的书房外，一步都未离开啊。”

“那都是你家大人利用假人的缘故，把书房外的你给蒙骗过去。现在只要去蒋大人的书房一查，必能找到那个假人。”风云此时话峰伶俐，针针见血，说得蒋正忠身体摇摇晃晃，面色苍白。

“蒋大人，你可有什么辨别的地方吗？”陈道海见到蒋正忠的状况，估摸十有八九案子就能结了。

蒋正忠人一软，趴在地上无力地说道，

“陈大人，这些事是下官所为，下官也只是一时糊涂，那个贱人背着我与那乔文交往，真乃恬不知耻，我一怒之下便杀了她。”

“陈大人，看来这连环案已经是告破了，这乔学政及王副将皆乃是蒋正忠一人所为，其原因便是蒋夫人红杏出墙，与乔学政勾搭成奸，蒋正忠便下计杀了乔学政，并图谋嫁祸于王副将，最后更是趁乱杀了蒋夫人。”

陈道海听后不住地点头称是，而蒋正忠则大喊冤枉，

“陈大人，我没杀王、乔二人，我是冤枉的。。。。。。”

陈道海大手一挥，说道，

“现在已是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来人呀，把蒋正忠革去顶戴花翎，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蒋正忠如杀猪般大声喊道，

“陈大人，我真的冤枉呀。”

望着远去的蒋正忠身影，风云嘴角边浮现出一丝冷笑，这些情景，陈道海都看在眼里。

“陈大人，这蒋正忠还真是心狠手辣之人，如不是您英明神武，此等贼人必逍遥法外。”

“风捕头也太夸奖了。”陈道海笑意盎然地说。

“如果没什么事，我便开始收拾现场，也好让蒋夫人的尸体入土为安。”

“好吧，我不打搅你了。”陈道海见总算案子告破，也松了口大气。

在陈道海房内，杨芳及言世铎齐望着陈道海，似乎有话要说。陈道海轻轻一笑，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是认为这蒋知州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的断言有些不可靠。”

杨芳及言世铎都点了点头，表示刚才陈道海所说的话正中下怀。

“根据蒋知州杀妻一案来说，证据确凿，他是跑不掉的，且风云也确实与杨兄弟在一块。当然，我们不能把这几件案子合并在一起。可能正如你们所想的一样，这三起命案乃是两个人所为，他们互不关联。

我的推测是前两件命案都是那风云所作，而蒋正忠只是杀了他的妻子。

蒋大人一开始可能便想趁着连环案发生的良机，把夫人给做掉，以报绿帽子之仇。而风云则见可以把三起命案归结为一起，自然是乐上心头。

你们一定在想为何我会认定这前两起的案子乃是风云所为，重要证据要稍微再等一两天，等那容敏打探完毕，迷底便会揭晓了。”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敲门声，陈道海哈哈一笑，说道，

“没这么巧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从外面进来的果真是章容敏，只见他风尘仆仆的，定是赶了不少的路，他半跪在地上对陈道海说道，

“少爷，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打探过了，那绿林大盗姓风名吹雪，乃是江南绿林道的盟主，占据着九风山，甚得同道中人的拥戴。因着前几年被其手下一个叫乔焕章的师爷出卖，身首异处。

那一次带队攻打九风山的正是王必天王副将，他与乔焕章里应外合，几乎杀光了九风山上的人，据说那风吹雪的家眷中有一个逃脱了出来，那是风吹雪的二儿子，也是生死双贴风炀的亲侄儿。”

“好。”陈道海拍案叫好道，

“听你的情报之后，便可完全断定这风云乃是杀乔、王二人的真凶了。报家仇而杀仇人，这是很普遍的事。”

言世铎毕竟老于世故，说道，

“大人，只光这些嘴上说的，并不能迫其认罪的，我们要握有真凭实据才行。”

陈道海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尔等伏耳过来。这次必叫他风云原形毕露。”

第二日，陈道海约见风云聊些家常。正坐着的时候，蒋夫人的贴身丫环冬梅端着茶进来，当走到风云面前，两眼相交，看得个仔细时，不由得双手大为颤抖，这茶水都泼掉大半杯。

陈道海喝骂道，

“大胆奴婢，怎么如此端茶的？还不速去换上一杯来。”

冬梅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再次端上来之际，冬梅送至风云桌前，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好像风云身上有剧毒一般。陈道海笑骂道，

“你这丫头，风捕头又不是老虎，怎生怕得这样。对了，你不是说有有关乔学政被杀的另情相禀吗？你还说你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真凶的面容吗？”

冬梅此时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结结巴巴地答道，

“大人，那是我一时胡思乱想的，不作数的。我也没看清那凶手的真貌。”

陈道海一变脸，破口大骂道，

“你居然敢耍本官，来人呀。”

风云站起阻拦道，

“大人且慢，她一个下人，看错总是有的，还请陈大人大发慈悲之心，放她一马。”

“也好，看在风捕头的面子上，便饶过你这一回，赶紧给我退下去。”陈道海又坐回位子上。

冬梅见逃过一劫，赶紧低着头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望着冬梅的身影，风云没来由地露出一道杀机。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当敲过三更经时，州衙之内来了个不速之客，全身包裹于黑衣之中，他不是摸到主卧室，而是直接摸向仆人处。当行进至仆人冬梅的住处时，突然停了下来，从怀中拿出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把门顶开，人一滑，便进入室内。

黑衣人似乎很熟悉这屋内的环境，目标直向床边摸去。而此时在床上的女子冬梅似乎被惊醒过来，把被子扯到脸上，盖住脸。身子立了起来，对着这黑影，带着哭音说道，

“风捕头，我知道是你，上次你去乔大人房间的时候我看清了你的相貌。求求你别杀我，我绝不会把你透露给陈大人的。求你放过我一马吧，来生我作牛作马一定报答你。”

听到冬梅这句话，黑衣人把面罩摘了下来，朝着冬梅发笑说道，

“好个伶俐的丫头，我确实是风云。你那天夜里也看得没错，是我进了乔焕章的房内并把他给杀了，也是我闯入王必天老贼的营帐把他给毒死的。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让人不开口说话的办法？”

“冬梅摇摇头，风云狂笑道，

“死人的口最严实，所以你必须得死。”

此话才说完，房中顿时灯火通明，从房中各处走出了陈道海、言世铎、杨芳及章容敏四人。陈道海鼓着掌说道，

“哈，风捕头，这些话你还是留到公堂上去说吧。我早就料定你必会冒险除掉这唯一的证人，其实她确实没看到你出入乔学政的房间，那只是我嘱咐她这么说的，意在引你出来。”

风云见大势已去，便想击破窗户逃走，没想到陈道海拍了两下手掌，从房上跳下两名飞鹰队的成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点中风云的黑田穴。

“押入大牢，待我呈报山东按察使敏劲之后再作定论。

当风云缚手就擒之后，言世铎不由出声问道，

“陈少兄，你这肚里卖的是什么药呀，为何不当场卖交情给那风炀？”

“太简单的东西他是不珍惜的，我要让风云先尝尝死亡的机会，然后再卖大人情给风炀，那时风炀才肯答应我的要求，来我的胡庆余堂做事。言老，这张藏宝图去取出来吧，我看那里的金银价值应在五十万两上下。”

陈道海看来心里已有了腹案，正设好局专等风炀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