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收敛了王解放的尸体，乾隆皇帝便和那花子结伴下了赌船，两人越聊越投机，干脆找了一座酒楼吃起酒来。花子这次白白拿了几亿两的银票，自然是满面春风。酒过三巡，面酣耳热之际，他拉住乾隆皇帝道：“花子素闻，乾隆兄是紫禁城剑客，今儿个是头一遭下山，不知这江南武林，可比你那紫禁城有趣否？”

乾隆皇帝抚掌而笑：“在下这次游历，当真是大开眼界，这江南风土人情，自然远比那刻板的紫禁城要有趣百倍了。”

“既然如此，那乾隆兄以后有空，何不多来这里走走？”

“我也想这样啊，然而在下自小就是在紫禁城里长大，从来就不能随便去别的地方。”乾隆皇帝说完不由心底一酸，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啊，我多想回到那个年月，庞大的皇城拔地而起之前，回到那个有羚羊跳跃着，有角马奔跑着的北京，一群群穿着树叶的太监，宫女和内阁大臣们追逐着季风在草原上迁徙……”

花子原本是客套话，不料却引出了乾隆皇帝好一番感慨，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有转换话头：“乾隆兄既是想找我家和大人，其实也不难，今番天恩浩荡，皇上开了恩科，和大人被钦点为主考，乾隆兄在这南京城多住上几日，自然是看得见我家主人的，只是……”

乾隆皇帝见花子面有难色，便问：“只是什么？”

“只是花子吃的是和大人家的饭，乾隆兄要是不在花子面前露两手，花子回去，可怎么向我家主人交代呀？”

想那乾隆皇帝本是个红脸汉子，素来是直来直去，听罢当即仰天大笑，道：“这有何难？花兄请赐教吧”说罢伸手拔出铁剑。花子“嘿嘿”一笑，慢悠悠挽起衣袖，忽然两掌拍出。

乾隆皇帝方才见那花子虽然衣着邋遢，一双手却是白嫩细腻，只道是一个用铁砂掌的大行家，铺一交手才暗暗叫苦，这花子用的掌法端的诡异，就连乾隆皇帝也难看清其路数，不由心中加了几倍小心。

两人拆了大约百来招，乾隆皇帝渐渐胸中有数，这厮表面上用的是天山折梅手的功夫，其实暗地里催谷的内力却是蒙古摔跤的。天山折梅手乃是大宋年间天山童姥所传，虽然精妙，然而那蒙古摔跤的招数却还要比天山折梅手高深百倍有余。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花子竟能将两种武功融于一处，可见和珅手下果然藏龙卧虎。又过了十来招，乾隆皇帝找准一个空隙，猛然一伸手抓住了叫花子的肩头，暴喝一声：“请坐！”丹田用力生生把叫花子摁回到了椅子上。那花子先是一惊，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乾隆兄好功夫，花子认输了，来，喝酒！”

南京，六朝古都，遍地脂粉。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被这南京的水泡酥了筋骨。

等乾隆皇帝第二天一觉醒来，恩科已然开始了。书中代言，这大清朝的恩科，分为策论和八股两类，今年开的是八股恩科。自古帝王家开考科举，宗旨都是为圣人立言，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乾隆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本次的题目是：“流氓和黑社会是不是一回事？请结合自身的实践，通过你的分析阐明圣人的观点。字数不能超过5000字。”由于本次题目太过刁钻，南京城内到处可见怨声载道的举子。

乾隆走进一家专卖盐水鸭的茶楼，坐定下来正要说话，忽听得楼外有撕心裂肺的笑声，探出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考生顶不住压力，跳入秦淮河自杀了。茶楼中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窃窃私语，想那南京自古便是一个读书的地方，然而自从顺治年间出了一个凿壁偷光的大文豪，人称白卷大王的张铁生之后，南京就再也没出过状元。眼看着如今的读书郎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怎不叫人心中酸楚？

乾隆也不想惹上闲事，要了一壶碧螺春，半只盐水鸭，坐下吃了起来。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又一个罗唣，乾隆抬眼一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俊秀的白衣少年飞身形越上湖面，一招燕子三抄水将考生从水里轻轻提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重新回到岸上，一身白衣半点水迹也未曾沾上。乾隆皇帝打娘胎里出来到现在，从未见过如此俊的功夫，不由看得痴了，再见那白衣少年，生的是面红齿白，二目流光，俊俏得不像是个后生，心想天下竟有才俊，乾隆皇帝本也是个堂堂七尺的英伟男子，如今见了那少年，竟自惭形秽起来。

眼见那少年将举子救起，又拍着他的肩膀似乎说了些什么，想必是些安慰话，之后白衣少年便径自走进茶馆。茶馆内那些闲人看到少年进来，眼光中都流出赞许之情，少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径直走到了乾隆皇帝的桌前，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了，在下今日碰上麻烦，钱财用尽，不知兄弟可否帮忙祭祭我这五脏府？”

乾隆皇帝大觉有趣，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说罢当即命人摆下酒宴。不想这少年不但武功精神，更是见多识广，两人谈天说地，这顿酒吃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少年拉住了乾隆的手道：“在下今日能与贤兄相识，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我们吃了两个时辰的酒，在下却依然不知贤兄的名讳。”

乾隆笑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你今天不是专程为了找在下而来的？”

那少年一愣：“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乾隆微微颔首：“这天下之大，武林高手多如牛毛，然而武功练到阁下此等境界的，当真凤毛麟角，放眼江湖，能有此修为的，只有……”说罢乾隆皇帝抬眼直钩钩盯住那美少年，“和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