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幅模样是唐禹洲最不想看见的样子——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唐禹洲宁愿她恨自己，打自己，也不想看见沈晨曦这样一副绝望的模样。

他停了下来，捏住了沈晨曦的下巴：“说话。”

沈晨曦的眼珠子很艰难地转了一下，却无法聚焦到唐禹洲的脸上，她现在整个人神智都是涣散的。

沈晨曦微微张口，她嗓子嘶哑，吐字很是困难，但是还是说了出来：“滚。”

她这幅样子，说这句话没有什么威胁力，但是唐禹洲从她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憎恶和恨意，那才是她对他无言的控诉和讨伐。

月光如水，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倾泄在两人的身上，沈晨曦胸口微微起伏，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唐禹洲已经穿好了衣服，顿了顿，他忽然走到沈晨曦面前，他衬衫口子还没有扣上，露出紧实的胸膛和腰腹，肌肉的线条流畅清晰，充满力量和美感。

唐禹洲把衬衫往下拉，露出肩上一片肌肤。

他肩膀上有一排浅浅的痕迹，看起来似乎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本该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愈合，但是兴许是当初那伤口太深，所以肌肤的自愈能力极限也只能到达如今的这幅面貌，还是留下了一丝浅浅的痕迹。

“这是那一晚，你咬的。”当初他只是觉得很疼，却也并没有留意，但是后来才发现沈晨曦当时咬的毫不留情，伤口结了痂之后竟然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就是无法消失。

就像她在他心里的痕迹。

沈晨曦面无表情，仿佛听不见唐禹洲在说什么，也看不见唐禹洲这个人。

唐禹洲穿上衣服，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晨曦，右手一挥，一件素净的衬衫落在了沈晨曦的身上。

这里还是公司，唐禹洲什么都不顾及，现在现场几乎是一片狼藉，旁边茶几上的茶杯也都在沈晨曦挣扎的时候摔在了地上，碎成无数碎片。

沈晨曦身上更是有不少红肿淤青，她发丝凌乱，在月光的投影下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然和破碎的美感。

唐禹洲看了许久，转身离开。

沈晨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回到家后，她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水温甚至有些滚烫，她躺下去，皮肤一下子被烫的发红，但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一点点地擦洗着，仿佛身上有什么擦不掉的污秽。

直到几乎快要把细嫩柔润的肌肤都给擦破，她才从浴缸里站起来。

躺在床上，沈晨曦原本以为自己可能睡不着，但是她却很快沉沉睡去，甚至连噩梦都没有做。

也许再可怕的噩梦，也不比现实可怕吧。

沈晨曦苏醒过来，看见外面光线昏暗——竟然入夜了。

她应该是睡了许久，肚子饿得有些疼，她在国外调养的时候医生就嘱咐她以后要好好注意身体，她当初在狱中那三年，身体已经被折腾得很差了。

沈晨曦点了份外卖，吃完之后，她想缩回床上继续睡觉，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逃避现实世界。

“叮铃铃——”

手机铃声。

沈晨曦拿起手机，看见了李澈的电话号码。

现在李澈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人，沈晨曦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手机，不想接，她想着李澈打不通电话可能就会挂掉了，但是李澈却仿佛很有毅力一般，一个打不通就继续打。

沈晨曦终于还是接了电话。

“怎么了晨曦？怎么不接电话？”李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沈晨曦张了张嘴，想要说法，一开口声音竟然和老太太一样嘶哑难听。

“没事，睡……睡着了……”沈晨曦刚说完，李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声音怎么了？是不是生病感冒了？你说话啊，我这就让韩枫过去看看……”

“没事，就是昨晚上吹了点风，你放心吧，我没事。”沈晨曦的灵魂仿佛悬浮在半空中，她看着下方那个自己还在开口安慰李澈——一切都那么虚幻不真实。

李澈便不再坚持，继续道：“工作上的事情累不累？你也不要太认真了，不要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十全十美，你这个性子我知道，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沈晨曦听着听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只是她却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晨曦，你有在听吗？”李澈见那边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由得问道：“是睡着了吗？”

“没有……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沈晨曦的声音仿佛极尽疲惫，李澈听了一阵心疼，他沉默了一瞬，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就是想你了，很想你。”

沈晨曦是他在李家坚持的唯一信念，烦躁到极点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发泄，有时候李澈痛恨自己的懦弱，总是被家族牵制着，不敢和父母奶奶闹开，还想着和平解决家人和沈晨曦之间的矛盾，说到底，是他无能。

他很想沈晨曦，想她浅浅的笑容，想她发呆时候迷糊的表情，想她的一切。

沈晨曦的声音仿佛只是疲惫，李澈没有听出别的情况，又嘱咐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沈晨曦仿佛被人抽离了全部的力气，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空气，然后才伏在枕头上，一个人的时候哭，她也压抑着哭声。

夏季的丰城炎热而多雨，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

沈晨曦一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已经在公司里引起了众人的非议。

“仗着是走后门进来的就这么嚣张吗？请一个星期的假老板都不带说的？”

“不就是设计了两款季度服装吗，我的天，傲什么傲啊，我最受不了这种人了。”

“上星期一起吃饭，去请她还不去，骨子里一股清高劲儿，真够装的。”

……

其他的人不了解沈晨曦，施进却是知道的，他还专门发消息问了沈晨曦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沈晨曦却只回了一句：“没事。”

唐禹洲也没有怎么来公司了，他原本应该在总公司那边上班，估计之前一直来这边是因为公司那段时间正处于艰难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