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曦这天下班回家，正打算去菜市场买一些蔬菜和肉类。

她太久不回家，家里冰箱什么都没有，李澈说今天晚上他就可以回来，沈晨曦想着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她才刚刚走出公司的大门，就看见外面站着一个老头。

老头佝偻着腰背，头发花白，拄着一根拐杖。

沈晨曦看了那老头几眼，忽然心里一震，瞳孔一瞬间微微收缩。

那老头显然也是看见了沈晨曦，愣了一下，脸上神色五味杂陈，但是更多的却是胆怯和惶恐。

沈晨曦阴沉着脸走到老头面前，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饶是她心里怨恨沈父当年扶小三的行为，但是看见沈父现在这么一副苍老孱弱的模样，却也不忍心掉头就走。

她觉得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这样的态度也在沈父的意料之中，沈父咳嗽了一阵，那咳嗽声很是费力，让人听了都害怕他会不会随时断了气。

“晨曦啊，你在这里上班是吧，挺好……挺好的……”那苍老的声音和沈晨曦印象中的沈父大相径庭。

她还记得沈恩姝出了事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父亲也这么觉得，当时就吼叫着让自己滚出沈家。

沈晨曦就滚了，再也没回过沈家。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家人了，唯一的母亲也早已辞世。

至于沈父，那是沈恩姝的父亲，不是她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沈晨曦没有什么好脾气，之前在网上爆出的那张沈父的照片，总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虽然她不清楚沈家为什么会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但是沈父这个时候想起她这个女儿了，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

听说沈父病了，沈晨曦要不是看在这一点上，早就走了。

记忆中那个高大慈目的男人，仿佛早就已经消失了，沈晨曦也没办法同情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因为曾经她那么恨过他。

沈父说不方便在外面说话，沈晨曦无可奈何，只好就近找了个奶茶店，带着沈父进去了。

奶茶店的空调冷气开的很足，沈晨曦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沈父进去却抖了一下，但是他却也没说什么，拽了拽旧得有些抽丝的衬衫衣角，跟着沈晨曦走了进去。

沈晨曦坐下，问沈父想喝什么。

沈父有些惶恐，急忙道：“没事，我不喝。”

沈晨曦微微蹙了蹙眉，还是给沈父点了一杯常温的绿茶。

沈父看着沈晨曦沉默不语，只好先开口道：“你这些年……”

沈晨曦冷冷看着他，打断了沈父：“你是来和我叙旧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也不必。虽然我不知道沈家现在出了什么事，但是你要是因为钱的事情来找我，那我只能说我帮不了你，我要还一千万给唐禹洲，我还要养儿子，咱俩的父女关系早断了，这个想必也不用我提醒你。”

这番冰冷无情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沈父，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若非他当年对不起沈晨曦和沈晨曦的母亲，沈晨曦何至于沦落到后来的境地？

沈晨曦出事的时候，他作为父亲，不仅没有去帮她，反而让她滚出沈家。

沈晨曦进监狱的那几年，他也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只是觉得家里出了这样的一个女儿，让他很丢脸，他当时恨不得沈晨曦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上。

所以她现在这么对待自己，都是他罪有应得。

沈父微微叹了口气，良久，才从手臂上的挎包里摸出一个文件袋，放在了桌子上。

他被店内空调吹得浑身都有些颤抖，但仍是坚持着把话说了下去：“你现在这么恨我，我也不怪你，爸这辈子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这些我都不否认，现在沈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了，爸也不知道能给你留下什么，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你要是不想要，到时候卖了就行，我……”

沈父原本还有些奢想能听沈晨曦再叫他一声爸爸，就像沈晨曦小时候那样，整天追着他喊爸爸，问他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奢想。

他也就没有开那个口。

沈晨曦看着桌面上的文件袋，有些诧异——沈父竟然不是来问她要钱的，反而还要送她东西。

她不再看那文件袋，也丝毫不好奇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你的东西。”沈晨曦一口回绝。

她只想和沈家撇清关系，这些东西他爱给谁就给谁去。

沈父知道她心里还在埋怨自己，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求：“这公司也是你妈妈和我一起创建的，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是我当年猪油蒙了心……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希望你能收下这个，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晨曦，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沈父还想到沈晨曦已经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他的小外孙，可惜，他应该是没有机会看见那小宝宝了。

沈父半生纵横商场，煊赫一时，到老却落得如此境地，他不怨命运，也不怨任何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

沈父说得如此言辞恳切，而且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和沈晨曦说遗言一般，沈晨曦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她咬了咬嘴唇，语气僵硬地问了一句：“你，你病得很重吗？”

沈父身子抖得有些厉害，他把衣服拢得更近了一些，才回道：“还，还好……那晨曦啊，东西我就留下了，我先走了。”

似乎是害怕沈晨曦不要他的东西，沈父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去，沈晨曦还没来得及追上去，沈父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沈晨曦抓起桌面上的文件袋，付了钱，然后才追了上去。

沈父走得虽然很急，但是并不快，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一步一颤地走入夜幕的城市中，沈晨曦心里一酸，眼睛里有些氤氲。

但是手摸到文件袋，她又咬了咬牙——她才不会要他的东西！

沈晨曦刚打算追上去，就听见前面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砰——”

那个熟悉的身影被撞飞，在地面上拖行了七八米才停下来。

刺目的红，在夜色里愈发浓郁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