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人员出入的地方，物资材料走的是津州港那边的地下隧道。”刘森对丁未说道，又走向房间里另一侧的一扇门，按下了门边的一个按钮，房间里响起了一个机械女声。

“人员核对中……后勤保障部内部保卫组刘森，科学研发部化学工程组苏小诺，任务目标未知人形生物一体，核对通过，欢迎回来，调查员。”话音刚落，那扇门就开了，露出里面的电梯。

“这个是电脑？”丁未问。

“应该是电脑吧，还是机器人来着，我不太懂这些，反正它能说话。”刘森首先走进了电梯，其他两人也迈步跟上。

“是虚拟人工智能，简称UI，是具有拟人思考回路的高级处理器，你要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问问信息工程组的那些人，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它名字叫’初恋’，能和人聊天，我觉得很厉害。”苏小诺接话说道，边说还边看手里的袋子，烤鸭有点往下滴油，也不知道哪里破了。

“感谢夸奖，请站稳扶好，电梯关门。”语音提示又来了，电梯门关上后，丁未发现普通电梯显示楼层数的地方这里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液晶屏幕，上面是一只白猫的动画头像，有长长的睫毛，还涂了口红，显然是只母猫的样子，脖子上戴着项圈，项圈上刻着‘初恋’两个字。

“先不说‘一体’是什么数量单位，你们这程序员病的不轻，给猫起名字叫初恋，变态啊。”丁未还是吐了个槽。

“鉴于目标怀有莫名敌意，对小动物缺乏爱心，威胁等级上升，当前注释改为：不友好且战斗力低下的未知人形生物一体。”卡通白猫突然眼睛圆睁，爪子也扒住屏幕的边缘，像要跳出来一样。

“你就别惹它了，以后进出就这一个门，电梯程序是完全锁死独立的，领导都不敢说它，会被停在地下八十米深的。”苏小诺赶紧说。

丁未立刻贴近了屏幕，小白猫反而往里缩了缩。“我错了，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的美貌深深折服，你柔顺的毛发，大大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弯弯的胡须，苗条的腰身都和我梦到的一样，你就是我的梦中爱猫，我的初恋啊。”

背后刘森和苏小诺都打了个冷颤，这人太没节**。

“X光扫描、红外感应、同位素鉴定、基因检测完成，已确认物种，目标注释更改为愚蠢的人类喵。”小白猫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但是脑袋后面露出了一截尾巴，上面绑了个蝴蝶结，还一晃一晃的，好像挺高兴。

丁未松了口气，电梯还在下行，他不断地夸初恋可爱迷人，小白猫也打开屏幕下方电梯墙上的一个小门，里面伸出一只假的猫爪子，要跟他握手。

又过了一会，电梯终于停了，这时刘森和苏小诺看丁未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一个变态，一行人在小白猫的告别声中踏出了电梯。刘森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我们在地下一百五十米，欢迎你加入‘核心’。”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大约有几百米见方，十来米高，正对着的是一面巨大的白墙红瓦的屏风墙，屏风两边用大花盆种着青松翠柏，屏风上面是一行题词，笔锋苍劲有力，气势磅礴，写的是四个大字——民族英雄。

无数灯光照的大厅如同白昼，丁未死死盯着那行字，半天才开口：

“民族英雄，我也能吗？”

“现在不是，也许以后哪天就是了，我们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配得上这几个字。”刘森说。

“带你来不是让你当英雄，你没那大无畏的精神，只是食尸鬼想要你，我们就要保你而已，别在这感慨，先一起去见局长。”苏小诺说。

两人无奈，只好跟着绕过那墙，墙后面是盘旋的楼梯，还有一个贯穿多层的巨大喷泉雕塑，雕塑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完全像是一团扭在一起的宽铁条。

“核心是建筑在地下一百五十米的三防指挥工事，最早部分是抗米援棒时期建成，后来经过多次改扩建，现在是呈上下分布，围绕这个大厅的十字型。这样的大厅在我们脚下还有四个，这个雕塑就是第五层一直建上来的。除了我们现在这个大厅没有分枝，下面二层连着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实还有第六层，不过那是仓库还有地热电站，我们一般不去。”苏小诺边走边介绍，几个人下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大厅布置成了个小花园，有片人工草坪，还有几条长凳，但是没有看见什么人。

“一路上我一直都想问，怎么没看见几个人？”丁未问。

“上个月我们损失了大量的调查员，就是你卷进去的那件事，现存的调查员还剩大概一个小队，都派出去了，不然怎么会是我们去找你？实在是没人了，现在‘核心’就一些研究员和后勤。”苏小诺说道。三人走在草坪的小道上，那个方向是条长走廊，墙上标注的是“东二区”。

“东二区是领导办公室和一些行政办公室。北二区是装备库，南二区是CIC指挥中心和会议室还有大礼堂，西二区是纪念馆和烈士陵园。”刘森一边比划方向，一边说。

几个人走进长走廊，两边是一间间办公室，都是一般公司常见的，什么财务室，人力资源办公室，劳动保障办公室，但是无一例外全关着门，里面灯也黑着。走过几十间办公室，走廊总算到了尽头，是一扇小门，门上没有任何牌子，门口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女人正背着他们在电脑上打字，她穿着修身的女士西装，从背后看是个瘦弱的人。

“他在等你们。”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她转身站了起来，丁未才发现这女人个子不高，但是身姿婀娜，前凸后翘，一头波浪卷发，嘴角有一颗美人痣，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苏小诺就可以算是美女，但是根本不打扮，跟眼前又会打扮又有气质的美女比起来，就像个乡下小姑娘。

丁未自问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话，那是不知道什么版本的白雪公主译文。

“肤似白雪，发如黑夜，唇比朝霞。”

“谢谢。”女子脸红了一下。

“呃，我说出来了吗？”太异常了，丁未身为骗子对嘴巴一向都管得很严，是因为在疯人院里那些奇怪的药物吗？损害了脑神经？回头一看刘森已经捂着脑门扭过身去了，苏小诺反而往女子身边靠了靠，抓住女人的手说了起来。

“马姐姐不要听，他是个骗子，还是个变态色狼，一见面就总是偷偷看人家，刚在电梯里还摸了‘初恋’的小爪子。”

“哦？本来能和‘初恋’握手的只有‘局长’一个人，这么说他是个好人呢。”女子笑了，更是摄人心神，连苏小诺都愣了一下。

“不信算了，我们进去了，我的烤鸭放你这了，马姐姐不要偷吃。”苏小诺转身就钻进门去了，刘森也跟了进去，丁未对着女人笑了一下，也打算进去。

“我们以前见过吗？”女人问，“我叫马白雪。”

“没有，我叫丁未，如果见过，我肯定不会忘记。”

马白雪笑了笑，又转身去看电脑了，丁未进门发现，房间里很简单，有几张套着白布的军绿色老沙发，一张单薄的茶几，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上面有一部红色，一部黑色两部电话，还有一摞文件，几根钢笔，再没有其他的了，办公桌后面的墙边也没有书架字画这些东西，只有墙上斜着挂着两面红旗。

苏小诺正在地上打滚，一个老人正在旁边劝她，刘森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我不管，我要吃烤鸭，我还出去打怪了呢，半只烤鸭才十七块五，都不给报销，我的命好苦啊！”

“你看人家丁未进来了，看到你多羞啊，乖啊，小诺也是大姑娘了，快起来吧。”老人在旁边哄着。

“我不管，我不羞，不报销就不起来。”苏小诺又从老人脚边滚开了一截。

“快起来，桌子别碰到头了，我给你报。”老人抓住苏小诺的白大褂把她定住。

“真的吗？”苏小诺对老人使用—崇拜的眼神。

“是是，不过不能走公帐，我个人给你报销，从我的工资里扣。”老人说。

“那算了，你也没多少钱。”苏小诺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电扇空调都不开，热死了，我去找马姐姐了。”说完拍拍屁股又出去了。

老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丁未，像是邻家老人一样慢慢走向丁未，握住他的手，老人的手上有厚厚的茧，丁未认识这种茧，是长年拿枪留下的。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老人笑眯眯的说。丁未仔细看了看老人，岁数大概有六十多，短发跟络腮胡也全白了，脸上皱纹很深，身上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洗的有些毛边了。

“真不好意思，太久没运动了，自行车骑不快。”丁未说。

“哈哈，不用这么客气，也不差这一会，都坐吧。”老人拉着丁未坐在长沙发上，又开口说：“你肯定已经知道我代号叫做‘局长’，不过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建国，也不是什么真的局级干部，我从七九年开始负责‘核心’的工作，一直到现在，欢迎加入我们，年轻人。呃，你是想留下的，对吧？”

“是的，我需要情报支援还有后勤保障来亲手报仇，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关我，还发现自己缺了一大截记忆，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找个医学专家看看。”

“哦？这些小诺没说，是你没告诉她吧？”老人笑着摸了摸下巴：“那小丫头才十二岁，说了她肯定又好奇的没完。”

“啊？十二，明明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丁未是真吃惊了。

“呵呵，早熟，现在孩子都早熟。”局长笑了笑：“接着说说你记得的事吧，对了，吃烟么？吃颗香烟吧。”他摸了摸身上，就摸到个空盒子，刘森赶紧把自己的递了过来，两人分别点上。

“听说话习惯您是山北人啊？”

“是啊，老家山北岩安。”

“我挺喜欢吃烟这说法的，形象。”丁未猛抽了两口，接着说道，“我是三月中旬听说了一件事，江湖盛传小鬼子搞到了一条龙，要在四月一号愚人节那天搞一个‘屠龙大会’。”

“他们哪来的龙？”局长坐直了身子。

“听说是他们自己的萨摩湾里捞的。我也不太确定。”丁未回忆了一下，又接着说：“听说是一个小鬼子商人主办的，为了感谢在华国多年的生意伙伴，请大家一起坐游轮去公海转一圈，品尝龙肉。”

“然后呢？”局长又问。

“说去公海玩无非就是赌博，我觉得是个赚钱的机会，而且也很好奇龙是什么样的，通过朋友我得知了一部分名单，发现一个叫王烨的作家收到邀请并不打算去，也没有回复小鬼子，我就对他的背景和习惯做了点研究，当天易容后混上了船。”

“你见到龙了吗？”局长关心地问。

“是的，上船我先去转了转，确认没人识破我，就去喝了两杯鸡尾酒，跟几个模特聊聊天，大概天黑的时候我们进了公海，快到晚饭时间，有人通知屠龙大会要在后甲板举行，我就去看了。”丁未回答说。

“那龙什么样子？能描述么？”老人好像很想知道龙的事情。

“说不清，不是我们亚洲神话的龙，更像是……当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丁未又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我看着那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它有头，有腿，有身子，有翅膀，有尾巴，我知道那就是它，也记得它的样子，但是我没办法描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说，那是个怪物，不是龙，什么都不是，它就是它，一个扭曲的怪物。”

丁未抹抹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捏了捏手里的烟，又接着说：“我看着它，它好像也在看我，我看见它笑了，我看见了很多东西，地球、月球、太阳系、不知名的星系都飞逝而去，越来越快，我的头也越来越疼，感觉好像有什么把灵魂拖出我的身体，直到我停在一颗紫色的星球外面，不知为什么我醒了，我站在船尾，周围那些人有些疯了，有些倒地生死不知。”

老人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你接着说。”

“那些人疯了，干什么的都有，造成了很大的混乱，他们用任何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去打去砸，杀了人就吃，还边吃边吐，有人又哭又叫，撞墙或者跳海，自杀了好几个。我打算放下救生艇逃跑，但是那时有人打开了那怪物的笼子……然后就是一场屠杀，人类在它面前比蚂蚁强不了多少，它扭一扭身子，残肢断臂就漫天飞舞，那些人像割麦子一样倒下。就在我决定拼命的时候，我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鸣在身后的船弦外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只看到巨大的阴影从远处海里升起，带起的海浪差点就掀翻了游轮，我想仔细看看那是什么，却只记得那东西在月光下令人作呕的颜色，不是绿也不是灰，是我没有见过的美丽又恶心的颜色，然后我就失去了记忆，再次回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那个食尸鬼绑在车里了。”

老人点了点头，默默地抽烟，一直到快烧手了，才在烟灰缸里按灭，又过了一小会，才吐出一口气，把手从烟灰缸上拿开。

“我们损失了很多人，游轮上的卧底五人，尾随着的快艇上突击队二十人，甚至几百米空中直升机上的支援小队也没了，队伍都拼光了，连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仗打的憋屈啊。”局长仰头靠在了沙发上。

“公司的人为什么会在那里？”丁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接着问。

“我们当时也收到了情报，而且更多一些，知道了那所谓的龙实际上是某种里世界生物，我们认为是境外敌对组织针对大型企业的阴谋，我们必须得阻止这件事，保住那些企业家，甚至不能让他们接触到里世界。”老人说着，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