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夏鵺的调查任务并不算特别麻烦。

死者的交际圈再大也是有限的，三个月内约见过的人就更有限了，如果按照下午的效率，夏鵺觉得顶多一周就能查清一切。一周时间还是因为路上费时太多的缘故。饕餮市可不小，从城市一头到另一头，开车都要大半天。

但路程只是一方面的问题。

更关键的是现在天气太炎热，即使夏鵺再有活力，奔波之下也被这天气折磨得有些疲惫，于是夏鵺环顾四周，先到附近的售货机那边投币买了一罐饮料，然后找到了一处树荫下的长凳，打算坐下好好休息。

微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耳边可以听到花圃中传来的虫鸣声和近处行人的交谈声；前方的马路上不时有闪亮的轿车呼啸而过，将落地的树叶和碎屑重新掀飞；远处的街景都被晒得颤抖扭曲起来。这明明只是稀疏平常的景象，但夏鵺看着看着，却有些痴了。

这可是旧世代的风景啊。

“浮游眼，我……”

夏鵺刚刚想开口呼叫浮游眼，把眼前的风景拍下来，却忽然回过神。

对啊……我现在已经不是在现代城市了，而是在旧世代城市之中。这里并没有浮游眼。

如果是现代城市，则随处可见管理秩序的浮游眼。浮游眼是一种智能悬浮机械，由于长得像金属眼球而得名，布满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平时能充当居民的城市助手角色，可以为城中注册居民提供各种各样的便民服务，比方说拍照，比方说指路等等。

不过这一切在饕餮市中全部消失了。

即使夏鵺已经在饕餮市中待了快半年，可有些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如果被伊尔看到，一定会笑话自己的吧。

“可是，伊尔现在在做什么呢？”

夏鵺托着腮发呆，拿起自己的饮料刚想再喝一口，却突然发觉一辆漆黑的跑车缓缓停在了自己面前。而后，车窗被放下来，一位戴着墨镜的少年挥手冲自己打招呼：

“嗨，美女，赏脸吃个饭怎么样？”

“噗。”

夏鵺脸色稍红，笑了出来。

“伊尔，你在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过来找你。”

伊尔拉开车门走了过来，一边把墨镜收进上衣口袋，一边顺手从夏鵺的手中夺走了饮料。

“哎，那，那是……”

咕噜咕噜。伊尔一口灌下饮料，然后随手把空瓶子一丢，空瓶子在垃圾桶口跳了一下，准确入框。

“……我的。”

“别小气啦。回头我再请你呗。”伊尔坐在了夏鵺身边。然后和夏鵺一样，一起望向前方。

“要找到你真不容易，我让唐依灵搜索了半天，才从某个交通摄像头中看到你的身影。所以依灵还在说，下次要在你身上放跟踪器。”

“嗯……”夏鵺忽然意识到，现在正在和伊尔独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更轻了一点，“对了，伊尔，之前竞赛方案的事情……”

“方案丢给部长了。就算要修改，让部长改就行了，不用操心了。倒是你，下午又查到了什么？”

“现，现在还没有啦……”

“那你跑那么快有什么用。这么热的天，老老实实等我开车送你不就好了。”伊尔捏了捏夏鵺的脸蛋，“现在是不是快热死了？”

“才，才没有！其，其实今天天气还好……”

“呵呵，你就吹吧，打肿脸充胖子。”伊尔耸耸肩，“那么你下午到底有什么其他成果啊，比如说见到了什么漂亮女孩？”

什么！

夏鵺顿时鼓起了脸。发出了哼声。

“……原来没见到啊……”伊尔若有所思。

“才，才不是，我见到了！”夏鵺顿时想起了下午碰到的那个漂亮女孩。

但我绝对不告诉伊尔，哼…………

“原来真有啊！呃，不过你的眼光，我表示怀疑。”

“我，我的眼光绝对没问题！反正是超级超级漂亮的女孩，虽然现在还小，但长大以后，一定是是仙女级别的！”自己的审美观都被怀疑了，这夏鵺绝对不能忍。

“这年头还有仙女啊……能被你用这个词形容，真令人期待。总之有机会带我去见见那位美女吧。对方多大了？”

“哼，我才不说，反正不会带你去见的！”

“好吧，我估计也是。”

之后两人又沉默了一会。但又好像只是在享受相处的时光。

不过随即夏鵺再度说话了：“伊尔，那，那个，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说说看。”

“你为什么要报考极夜大学呢？”夏鵺两根手指头做着交错缠绕的小动作，稍稍低下头，“明明在高中的时候，你的成绩并不会比我差多少……”

“嗯，报考极夜大学的原因啊，很简单，因为我喜欢旧世代的氛围。”

“这个我知道。那，除了这个以外的原因，是什么？”夏鵺继续追问道。

伊尔惊讶地回头，却只能看到夏鵺那没有任何恶意的大眼睛。于是伊尔沉默了，而后重新露出了笑意。

“啊，被你发现了啊。不愧是夏鵺。还是挺懂我的。”

夏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头。

从小到大，伊尔做事都是有充分的逻辑和条理，特别是择校这种大事，他肯定不会仅仅因为喜好而做出决定。伊尔做事的时候眼光总是放得很远。长远到……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伊尔有什么打算。

“虽然不能透露太多。”伊尔闭上眼睛，“但可以说明一下关键部分。我主要是因为饕餮市的都市传说而来的。”

“哦……哎！？”

都市传说？那，那不就是那种充满了不科学，多半不真实的无聊流言吗？

而不等夏鵺回过神，伊尔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实际上，很早以前，我就感觉饕餮市充满了神秘感。不仅仅因为它的旧世代风格，更因为……它很诡异地禁止超能力者进入。啊，虽然世界上还有一些城市也有这种规定，但直觉告诉我，饕餮市依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伊尔顿了顿。

“直到我查到了饕餮市的都市传说……我就立刻确定了我的想法。”

夏鵺很惊讶：“那，那么……”

“在饕餮市都市传说之中，有一条很有意思，说是超能力可以通过AR游戏获得。”

“哎！”夏鵺眨了眨眼。现在她还戴着隐形AR眼镜呢。

“听起来很扯淡，毕竟你也一直戴着，不照样没有超能力……不过那个传说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根据那个传说，要获得超能力前提条件很多。即使你佩戴AR眼镜运行了那款游戏……即使如此，也只是‘有可能’获得能力而已。”

说着说着，伊尔自己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啊，不管怎么看，还是感觉很扯淡。”

夏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为什么你还打算调查这不靠谱的流言呢？”

“因为……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她在饕餮市中，亲眼看到了超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