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生的变故让九陌冷若寒冰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慌乱，他甚至忘了刚刚自己已经刺过阿芜一剑，居然又提剑袭向她后背，阿芜回头，眉尾一挑，蛇尾伸出将他拦腰卷到面前，双目对着他的眼睛。

“看我。”她命令道。

九陌正专心对抗蛇尾，闻言也没有多防备，竟真的听从她的决定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叶桑看见九陌的眼睛在对上她的那一瞬，瞳孔骤然发散，像墨滴入水中晕染开了一眼，接着头一歪软软地瘫倒在她尾巴上。她不知这是什么神通，却瞬间心领神会如何调动力量使用阿芜的这双眼让人昏迷。

阿芜夺过他手中剑，随意地在空中挥舞了一道圆弧，以她的力量挥舞出去的剑气便将那些站起来的阴山派弟子，连同白胡子老道一同拦腰割了道血口，哀嚎声四起，入眼皆是捂着肚子努力将自己露出来的内脏遮住的凡人。

九陌的剑沾染了如此多的血，竟呜呜地鸣震起来，似是惧怕，但是通身散发的绿色光芒又更像是嗜血的兴奋。

砸在地上刚站起来的千虚老祖看见这一幕，几乎气地晕厥过去，大喊着，“你这妖道不得好死！”却没有再上前与他们硬拼，转眼消失在雪山松林之间，估计是跑了，阿芜看了一眼，并没有再追的想法。

眼见着从阴山派弟子身上留下来的血，慢慢地渗入碎裂的石板下鲜红的土地之中，兽吼渐渐低下来，空气中的怨气也逐渐消散清明，蚩黎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道，“怎么回事？”

“小朋友，我先走了，你将这些凡人清理完就可以住下了，要来找我玩的话，我在南方妖林等你。”阿芜朝他招招手，将昏迷的九陌抗在肩上，心满意足地离开阴山，走到一半，听见蚩黎追了上来，大声喊她，“喂！大蛇！”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见他，笑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我的住处？”

“你不记得我了？”蚩黎眉眼中带着怀疑。

阿芜在脑海里搜索一番，他长的好看，说话也有趣，若是以前见过，肯定是记得的，所以她摇头道，“我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你，我叫阿芜，我听到了，你叫蚩黎。”

鬼王脸上的笑意褪去，面无表情的时候竟然也带着三分冷意，看上去有点生气地说，“你不记得便不记得吧，背上的那个神仙给我。”

“你要他作何？”

“你手上的剑是碧穹剑，是我一个故人的遗物，我找了很久，若是你想与我交好，就把那个作为见面礼给我。”蚩黎微微昂头，十分矜傲道。

他这模样莫名地让阿芜不喜，心中的傲气也跟着上来，“我偏不，我刚刚只是和你客气一番，谁要与你交好了？”

蚩黎闪身至她身边，伸手就要来夺她肩上的九陌，阿芜身手灵巧不低于他，躲过他的攻击道，“你打不过我，别浪费我的时间。”

阿芜在心里生气地想，以往的冬天这个时候，她都在石府里舒服安稳地睡觉，她今日出来的太久，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孩还不要脸的跟她抢东西。

她心里烦躁，手下更是没留情，虽然蛇尾和掌风打在蚩黎身上都软绵绵地穿过去了，仿佛对他没有什么伤害一样，她仍然是不断地换着花样往他身上打，打的他的身形都有些飘忽，蚩黎受不住了，收手气急败坏道，“你这破蛇，将我打散又如何，你可知我是鬼王，不死不灭，你才别浪费我的时间。”

阿芜立在空中，没好气地说，“没有什么不死不灭，那些号称长生不老与天齐寿的神仙，我一口就吞了，连半点渣都剩不了，你也是！我困的很，懒得理你罢了。”

蚩黎不信她，但是明显不想和她再打，坚持着要人，“那你将人给我，他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我见了神仙眼烦，抓一个回去当俘虏养着玩不行吗？”阿芜不答应他，转身就走。

蚩黎不依不饶地黏上来，“你不给我我就跟着你，反正我要看着他，问他些话。”

“随你。”

阿芜扔下这句话，带着一神仙一鬼王回到妖林，扔至一边之后立马伏在自己的石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刚要入睡，想起什么便威胁跟进来的蚩黎道，“你别趁我睡觉把人偷走，没有我谁也弄不醒他。”

蚩黎蹲着研究沉睡的九陌还有那把碧穹剑，头也不抬，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阿芜抵挡不住困意，闭上眼乖顺得睡了过去，她厉害又胆大，竟不怕这个鬼王在她睡觉时对她不利，像她说的那样，这天地间，还没有她惧怕的事情。

与此同时，树林里的叶桑睁开了眼睛，发了好一会呆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看四周。

天色已经接近夕阳，她趴在长夜的臂弯里，长夜一手环抱着她，一手捡起湖边的小石子往水里扔，她一动，长夜就停下动作，低头温柔问道，“睡够了吗？”

叶桑打个哈欠，沉浸在梦中意犹未尽，抱着他的手懒懒道，“够了，你在做什么？”

在她的梦没有做完之前，她并不打算把梦里的事情告诉长夜，因为还没有知晓阿芜和长夜之间的牵连，不知道阿芜是怎么样死的，又怎么样魂归她当年血屠的阴山，无所畏惧的妖王成为一介凡女。

尽管叶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这是阿芜要回来了，一点一点，以回忆的方式将自己的灵魂补充完整。长夜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叶桑记得他在暮琼面前说的，“护心鳞在我手里，就是半个阿芜。”

长夜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所以她没猜错的话，阿芜的护心鳞现在应该就在她身上。

“我钓了许久，莫涯刚刚才告诉我，这湖里的鱼都吸食天地灵气为生，就快要成妖了，不吃鱼饵。”长夜又捏起石头，往湖里扔。

叶桑，“…那狗呢？”

本来她还有点同情那位无辜的变成黑狗乌鸦的上神，长夜这句话一说完她那点剩余的同情心都没了。

长夜嘴角一勾，将她举起来，心情愉悦道，“喏，为了表达知情不报的的歉意，正在湖里抓鱼。”

只见水底一只小黑狗，一边吐着水泡泡一边悲愤地划拉着短小的四只狗腿追着灵活的鱼，还要惊险地躲开长夜扔下来的石头，处境十分凄惨。

叶桑幸灾乐祸地为他默哀，他的神仙做到这个份上，真是还不如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