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瞬间叶桑以为自己幻听了，长夜怎么无时无刻…都在撩人，听着让人整个三魂七魄都不好意思起来。

长夜解释道，“我身上鬼气重，你离近了便可以吸收一些，这样就可以回到应有的大小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抱歉，是她想太多。

他们这个小院颇为僻静，但是难得整洁完好，像是精心收拾过。叶桑跟着长夜左转右转，将这院落各处看得清楚。

“如何？”最后回到房中，长夜侧过脸问她。

“挺好。”叶桑如实回答，“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长夜点头，“我们会在这里待很久，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再找个地方。”

“我喜欢的，不用换了。”叶桑摇摇头，继而惊讶，“我们？你不回地府了吗？”

“我有比回地府更重要的事情，今后都不用再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拉开窗子，搬上一张椅子，将叶桑揽至怀里坐着，共赏窗外绿树青山明媚景色，“就是私奔，像现在这样，父女相处，怡然自得。”

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

叶桑皱着眉，将私奔这个词带来的震撼抛至脑后，叫道，“父亲。”

长夜从善如流，“嗯，乖女，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桑要探头去窗外看，被长夜一手按回怀里，揽着她的腰站起来，绕出门外一看。

一只黑乌鸦栽在他们窗前的泥土里，因为下过雨，泥土格外湿软泥泞，黑乌鸦一头栽下去，半个脑袋都埋在土里面，扑腾着翅膀要挣扎出来。

叶桑沉吟，“这只鸟…”

“看起来有点蠢。”长夜说出她没说完的话。

乌鸦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头，愤怒地瞪着他们，张嘴却吐人言，“你们才蠢！就知道看着，也不来帮老子一把。”

妖怪看得见鬼魂，这点叶桑知道，只是她想，明明是只有她和长夜在的两人世界，为何会突然出现一只妖精。而长夜对此泰然自若，不见意外。

“这里是他的守地。”长夜道，“他是这一方的守神莫崖上神。”

叶桑狐疑地看着这只巴掌大小黑不溜秋的乌鸦，看得莫涯恼羞成怒，“冥王大人好大的胆子，待天上发现你把我变成这副模样拘禁在你旁边，定派十万天将来绞杀你。”

“我不是冥王大人。莫涯上神好好在屋顶上站着即可，天将之事不用你担心。”长夜扬手凭空将它送回屋顶，“莫再打扰我的清静。”

叶桑以为长夜口中的私奔只是戏言，但不料他真的和天界闹翻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背负着罪神的身份？

她骤然想起，妖王阿芜同天界在对立的一方，而长夜同阿芜关系这么好，天界除掉妖王的时候都没听说长夜有什么动静，如今却毅然摆脱冥王身份，甚至做出拘禁上神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

“为什么？”叶桑问。就算是为了阿芜，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

“我将你从鬼魇塔里带出来的时候，是我最不开心的时候。”长夜回答道，摸了摸她的头顶。

“总是要失去一次才懂的什么对自己最重要，阿芜死的时候我还迷茫，你要走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天下苍生于我本就无关，可若是你就此被吞没，我自己便也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我宁愿什么也不做，时时刻刻守着你，这便是我认为最顺从自己心意的事情。”

乌鸦在屋顶上怪叫了一声，叶桑呆愣片刻，对自己是阿芜转世这一事实忽然就在这一番话中不怎么排斥了。她轻轻地把头搭在长夜手腕上，乖顺地说道，“那好吧，那我就替妖王惋惜一下。”

如今已入夏，天气虽然炎热，但是身为灵魂的叶桑再也感受不到了，她只能听着聒噪的蝉鸣蛙叫，日日夜夜贴着长夜，感受到他微凉于尘世的体温。

长夜闲来无事编了一根小麻绳，拴在乌鸦脖子上，一旦出门就牵着那根麻绳，叶桑坐他肩上。他用竹子和丝线做了一根钓竿，带着房里自带的斗笠，说今日出门钓鱼。

乌鸦在身后边飞边跳地跟着，骂骂咧咧，“带着小姑娘住老子的房，用老子的东西，还把老子当看门狗养，呸！无耻！不要脸！没想到冥王你是这种神！看老子以后揭穿你的真面目。”

长夜悠哉地漫步着，恍若未闻。可是叶桑忍不住，道，“你一个上神，说话能不能斯文一点。”

“老子就这暴脾气怎么了！不服你让冥王把我变回来，我们堂堂正正打一架啊。”乌鸦叫的聒噪，年轻男子的声音，却始终含着浓浓怨气。

长夜停下脚步轻叹一声，转身，拿在手中的竹竿一点，麻绳落在地上，乌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怒发冲冠的黑衣少年，他挥舞着拳头，忽然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道，“我变回来了？！”

“嗯。”长夜应了一声，与他面对面站立，温文尔雅地做出请的姿势，“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吧。”

黑衣少年脸上各种复杂神色转变，硬着头皮吼道，“打就打！老子怕你不成！”

他手中化出一根金色长棍，抬起来沉喝一声，目光凌厉，高举棍子咬牙冲上前来，浑身煞气浓重，棍子带着呼啸的风声。

没跑几步，嘭地一声轻响，少年腾空消失，一只小黑狗在地上，撒着小短腿往长夜身上奔，却在长夜脚步生生停住，震惊地瞪着圆圆的狗眼睛从下往上瞪着那高大的身影。

“噗哧…”叶桑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强调道，“堂堂正正了吧。”

“你卑鄙！”小黑狗莫涯几乎要哭出来。

长夜不与悲痛欲绝的小守神争论堂堂正正与卑鄙无耻的问题，将麻绳一甩套到狗脖子上，转身轻轻一拉，另一只手晃着竹竿往湖边走去。

斗笠下少女倚着他，伏在他耳边笑，“长夜，这个守神傻乎乎的挺好玩。”

长夜轻轻一勾唇，眸中盛满温情，“嗯，好玩以后多玩。”

正在与麻绳做斗争的小黑狗将这一番对话停的清清楚楚，愤恨又痛苦地嗷呜一声，可惜天上的神将听不见他的呼唤。他只能委屈地在心底暗骂了一路狗男女，至于为什么不敢骂出声，是因为他不想再变成其它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