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输！”最终，少女轻启丹唇，皓齿微露，闪烁着晶莹的光。

荆无命下山了。

这一走，就是十三年！

少女一天天长大，青丝如瀑，笔直柔顺地垂到了纤腰以下，发梢如嫩芽尖似的落在听巧得浇吞处，乍然一收时，一双玉腿紧致修长，亭亭玉立。

曾经只是威威龙骑的学裘也拔地而起，长成了听奥德学风，由于太过沉甸甸影响练剑，便用布条裹束起来，仍是鼓衣欲裂，将外裳撑起惊心动魄的圆弧。

随着少女的娇躯逐渐发育成熟，一张小脸也逐渐长开，由小美人胚子蜕变成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唇红齿白，冰肌玉骨，眉宇间英气勃发，少了几许狠色，而多了几分清冷。

十三年间，少女每日废寝忘食地苦练武功，在剑圣的教导下，一身武功已然跻身武林高手之列，心性愈见成熟，并且没有因为仇恨之心而踏上歧途。

偶尔，她也会累了，就侧身倚靠在桃树的一根细长的树枝上静静发呆。

每当此时，女子柔美蜿蜒的曼妙曲线便会展露无遗，她体态轻盈，仿佛一支梨花压海棠，那根细长的树枝微微一沉，却永远不会不堪重负。

她也不会一直呆在紫禁山上，十五岁时，剑圣就允许她下山历练了。

少女仗剑而行，荡平世间不平事，江湖人称，玉剑女侠！

同时，她也在暗中打听着当年灭她满门的仇人下落。

十八岁时的某一天，她终于得知，当年雇凶杀人的是鹤家庄庄主，鹤別江，是武林中威望甚高的江南大侠。

因为不知如何得到的消息，洛城沈家藏有《九炎玄功》，有野心称霸武林的鹤別江动了心思，为了不影响江南大侠的正义形象，隐居幕后，找到了非常有实力的杀手组织，残夜！

洛城沈家，当年亦是实力强横的武林世家，当代家主夫妇更是名震天下的枫月双剑，双剑合璧，绝顶高手都不敌。

残夜派出了数十余位银牌杀手和十名金牌杀手，在洛城沈家为小千金举办六岁诞辰庆生的当晚，趁夜突袭，血洗沈家。

一夜之间，洛城沈家，一百二十八口人，连带着赴宴宾客三百余人，皆遭血腥屠戮，无一人生还！

沈家家主夫妇中毒不轻，虽双剑合璧威力无穷，也抵挡不住十名金牌杀手的围攻，憾然饮恨！

唯有沈家小千金，在枫月双剑和众多沈家护卫的拼死掩护下从地道逃走，但残夜杀手翻遍了沈家也没有找到雇主要的《九炎玄功》，却发现了那条地道，便顺着地道追杀。

最终，由于五号金牌杀手的突然反叛，杀死了五名残夜杀手，抱着沈家唯一活口一同葬身万丈悬崖。

鹤別江妄图得到《九炎玄功》，功力大增，进而称霸武林的野心，功亏一篑！

二十一岁，玉剑女侠自曝身份，乃是当年惨遭灭门之祸的洛城沈家遗孤，当着武林群豪之面，揭露了鹤別江，所谓江南大侠的表面下肮脏龌龊的累累罪行，在武林人士义愤填膺的讨伐下，一代武林大奸终于伏诛。

鹤家庄，从此没落。

时隔不久，在玉剑女侠的号召下，武林正道联合攻陷了残夜总部，终于成功地将这一作恶多端的杀手组织，武林毒瘤，从江湖上铲除。

此役后，玉剑女侠声名一时无两，洛城沈家的血仇也终于得报，女子心中却依旧轻松不起来。

因为，还有一个仇人，她怎么也找不到。

仿佛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叫做荆长生的人！

“我要走了。”

“……去哪？”

“和你一样，报我该报的仇。”

“不过我的仇，大抵是注定失败的。”

“你会死么？”

“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一定会让你知道，你的仇得报了。”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对话在脑海中浮现，女子侧身倚靠在树枝上，目光微微恍惚。

她的仇，已经基本报了，他的呢？

既然是注定失败的，十二年了杳无音信，应该是死了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隐隐作痛，不知是恨自己没能亲手杀了最后一个仇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如果你真的死了，而我却不知道……”

“大骗子！”女子轻咬朱唇，眼睛像是被风吹进了沙子，微微酸涩，泛起淡淡的晶莹。

“打个赌吧。”

他说：“假若有一天我大仇得报，你又不想杀我了，我们就将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一起隐退山林，再不理会江湖上的纷纷扰扰。”

锵！

女子拔出长剑，凌厉剑气斩落无数桃花，双眸之中冷光四射。

我不会输！

有生之年，我必定亲手用这柄剑杀死你！

所以，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不能死！

……

一年之后，凛冬将至，整个帝都都覆盖上了一层雪白。

皇帝陛下带着十岁的武昭公主走出皇宫，踏雪寻梅，只带了少数侍卫。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时刻准备着行刺的杀手而言，是决计不可能放过的。

三十八年的隐忍，该有一个结果了。

这个杀手一身雪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对毫无所觉的父女，通体雪白的刀朴实无华，直到挥砍出去都没有泛起一点寒光，也没有释放出半点刀气。

如果附近真只有那二十几名同样无所察觉的侍卫的话，这次刺杀将会是非常成功圆满的了。

偏偏，意外发生了！

蓬！

雪堆炸裂，一道英气十足的倩影从雪雾中冲出，剑光如雪，凌厉剑气迸发，直刺杀手心脏。

“有刺客！”

“护驾！”

侍卫们如梦惊醒，纷纷拔刀，怒冲而上，一半人将皇帝陛下和武昭公主团团拱卫起来，一半人围杀向了刺客。

杀手已有预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一个皇帝带着十岁的公主出行游玩，不可能真就带二十几名侍卫，至少还有暗卫守护。

但当他透过雪舞看清那张绝色清冷的容颜时，唇齿蠕动了下，竟是放弃了收刀回援，也放弃了一击不成远遁千里的杀手原则，选择了继续挥出已经不可能命中目标的刀。

噗呲！

长剑毫无悬念地刺入了杀手的胸膛，透心而过，贯穿了整个胸膛，半截剑尖从后心露出，鲜血淋淋。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刺客就这么被一剑穿心了？

最震惊的没咯，莫过于刺出这一剑的，身穿锦绣战袍的英武女子了。

她此时才看清，这名杀手的面容，赫然就是分别十三年后，她寻寻觅觅许多年都想找到并且杀掉的杀父、杀母仇人……

荆长生！

亦是……荆无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剑从杀手的胸膛上拔了出来，带起飙射而出的大股鲜血，染血之剑随着那只白皙如玉的手轻轻颤抖着。

眼睁睁看着，白衣如雪的男子微笑着倒在了雪地上，血流如注，生机迅速流逝。

“为什么会是你？”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嘶吼出声。

她奉师命暗中保护皇上和武昭公主，却没想到来行刺的人，会是他。

如果早知道是他，她……还会不会刺出这一剑？

谁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更没有护驾有功的欢喜，有的是，和当年亲眼看着家人被屠戮，爹娘被围攻致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痛不欲生。

或许，早在当年荆无命与残夜决裂，拼死也要保护她时，他对她而言，就不只是仇人两个字能够一概而论的了。

在亲手用剑刺穿荆无命的心脏，大仇得报之后，另一种被压抑了十六年的情感也随之爆发了出来，让她几乎崩溃。

“青歌，你会是最厉害的剑客，记住，永远不要做懦夫！”

荆无命临终的一句话，使得女子即将破碎的坚强重新凝聚了起来，但一颗尚未来得及感受温暖的芳心，也随之彻底冰封。

……

“李爱卿，今日你救驾有功，朕封你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其他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皇帝陛下十分欣赏地看着她说道。

“我要那把刀。”

“那刀是证物，而且你用的是剑，要刀做甚？这样吧，朕赏你一柄宝剑如何？”

“我只要那把刀。”

“既然你执意要求，朕答应你，这刀以后就属于你了。”

“谢陛下！”

此后，女子手中无剑，终日与刀相伴。

……

刹那间，二十二年来的心酸苦涩一同涌上心头，坚强的壁垒一冲而溃。

李青歌全身沉入汤泉之中，双臂环膝，将黑金宝刀紧紧抱在雄伟的怀中，螓首埋在双腿上，如同被人遗弃的婴儿般“哇哇”放声大哭。

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消融在汤泉之中。

……

“你看到了什么？”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阳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雾。”

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但有白雾，这白雾是真实存在的，却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

画面一转，阳炎来到了一片春光烂漫的世界，青山绿水，飞鸟鱼虫，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笑看着他，问道：“现在你又看到了什么？”

阳炎仔细感受了一番，片刻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剑意如春！”

鹤发童颜的老者骤然拔剑一斩，秋色萧条取代了方才的春光烂漫。

“现在呢？”他又问。

阳炎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中剑意涌动，脱口而出：“一剑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