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来的话终究是记不真切的，好似第二日星夜方退的时候，寅时初刻的朝会可是中宫携了太子殿下主持的呢？”

陆川看了郑格子一眼，见他只低着头缄默不语，便又道：“这中宫可是何等的胆色，两军厮杀足足一夜，也不知谁人成王谁是寇，竟就如此胆大的开了殿门，甚是逾过了陛下独自开得了朝会，如此杀伐决断，莫不是女中豪杰又该是什么呢？”

郑格子勉强稳住心神，连连拉着衣袖去擦那额间，眼角的湿漉，他见陆川转了话头知道方才只是为了敲山震虎，便也稍稍安下心来。

陆川见郑格子良久不语，不免拉高了声音，道：“先生，您说呢？”

郑格子被陆川这么一吓倒是忘去了大半的尴尬，他微微顿了顿，而后又整了整思绪倒也细细思索起来。

陆川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头可对他鄙夷极了，真是只老狐狸，老奸巨猾，知道不用去死，倒是不怕了。陆川也不及，只是奈着性子慢慢等他。给他时间去思，让他慢慢好想透。

等等，方才公子说的，中宫徐后，只是，难道，郑格子真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事情，他惊讶地抬起头来，道“公子是说控制着前线捷报的可是那中宫徐后？”

陆川听了也不言语，只微微一笑后，便甩袖回去主位上了。

郑格子见陆川如此神情，心中也已大半明了了。

“先生不是疑惑前些日子昭荣世子为何会夜探随园，如今总该想明白了吧。”

郑格子听得此处宛如头顶一震惊雷，看来他猜的没错，事情果真是如此。

他连忙叩首下拜，连连求饶道：“请公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吧，属下从前确实对主公与公子您有所隐瞒，可那样子的过去，属下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是禁不起坎的呀，可是属下可以指天发誓，除了这个，属下是再未有隐瞒白虎堂的半点密报，至于世子这件事，属下连日里确实并未查出。”

“先生请起吧，主公与我可是连半点想要怪罪先生的意思都没有，主公历来是看重先生才华的，刚才那件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发现的，主公吩咐我定要将这事与先生你说得明白真切，这样日后先生做起事来才能更加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郑格子听后肩膀只瑟瑟发抖，半天不敢应答一句话，他从前真是小看了这个贵胄公子了，平日里只知他好吹箫饮酒，虽说也聪明机警，颇具胆色，可到底还年轻，若论起心思缜密哪里及得上他半分，只是如今他竟独自演绎了这般好戏，难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真的老了。

“先生，你可别辜负了主上与我对你的厚望才是啊。”

“小臣定当万死不辞，以报主上不杀之恩！”

“如此甚好。”

…

刺史府，陆赞书房内。

陆赞正低头伏案，知道进来的是陆川便道：“事情都办妥了？”

“嗯，都如父亲吩咐的办了。”

“他可有何反应？”

“大体与父亲料想的差不多，如今抖了他的丑事，说是日后定不再隐瞒，以报父亲不告之恩。”

“料想他也就如此了。”陆赞淡淡道，“这事你办的不错，先下去休息吧。”

陆川面露豫色，道：“父亲。”

陆赞微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怎么，还有事？”

“父亲，为何我们硬要做那乱臣贼子，为朝廷效力，光耀门楣难道不好吗？”陆川鼓足了勇气，只想在今日将心里长久以来憋足了的话一径道出。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陆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从书案上抬起头来，双手紧握，怒视陆川。

陆川早知父亲会有如此反应，可这是长久以来他就想问父亲的话，即使再难，今日里他都不愿去退缩。“孩儿并不想做那逆人伦，犯纲常的窃国弄臣，孩儿是武将，忠君报国实乃孩儿本份，可如今北面敌寇难除，南面内賊又伺机手举异旗，父亲也是，百虎堂早晚会成为朝廷的隐患。”

“够了！”没等陆川说完，陆赞便一掌打了下去，直打得陆川整个脸侧在一边，嘴上还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你懂什么，什么乱臣贼子，什么逆人伦，犯纲常，你只知道要去效忠那所谓的正统皇室吴家王朝，可若论起正统，上古的夏，商，周哪个又不是天下正统，就是那统一了六国坐拥天下仅仅两朝的大秦帝国又哪里不是正统了。你看天边的那一丸红日每日里东升西落，就是暗夜里的那一轮光明也有阴晴圆缺的时候，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切都是定律，朗朗乾坤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朝代更替亦是如此！”陆赞说完便将镇尺狠狠地向陆川砸去，陆川也不闪躲，亏了那镇尺丢偏了才没砸到人。

陆川走到陆赞身边，突然间双膝跪地，道：“父亲，孩儿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孩儿实在是不喜欢这样子的生活，父亲您该是了解的。”

陆赞见陆川这么一跪倒是愣住了，他看了眼陆川又看了看方才自己丢的那块镇尺，心中突然软了下来，只见他轻咳了几声后，道：“川儿，你是不是还在怪为父不让你娶月城王爷府里那新任的女儿啊？”

“孩儿不敢。”

“为父也不是什么绝顶薄情的人，你们兄弟几人里父亲从来最是疼你，白虎堂也只让你去打理，这点你也该是明白的，父亲总认为一个男子心中是要装得了一个天下的，什么情情爱爱的都只是祸人的迷障，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若真心喜欢日后有了权势也可再去娶来，想那徐家小姐也定不会说什么的。”

“可是父亲。”

“好了，为父也累了，你就先下去吧，好好想想为父的话，为父是不会害你的。”

“是，父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