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骨骼从血肉中蹿出来，何满尊在犬牙交错的骨骼之间来回激荡，速度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捅个对穿。

每一年旅游旺季出现的死鱼，应该也和这些骨头有关。

游客蜂拥来到这片海域，也带来了他们厚重的悲喜，白桦树女孩在悲喜中苏醒，杀死了鱼群。当悲喜退去，骨骼就消失了，所以没人知道鱼是怎么死的。

今天王幼玄来了，带着最深沉的绝望，让本该沉睡着的它们浪涛般怒放了。何满尊扯出了魔术手帕，洁白的帆布像一阵风暴，帮他荡开鳞次栉比的骨节。但它们就像前赴后继的箭雨，无穷无尽，无止无歇。

在层层叠叠的海洋霸主的尸体之后，白桦树女孩抱着“鱼泡”。王幼玄透过“鱼泡”半透明的粘膜盯着她，但动弹不了。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绝望越来越浓重，像切开火鸡的肚子，爆出来丰富的果香。这种情感疯狂，而且易腐烂，过不了多久，王幼玄就会被感情感淹死。

女孩觉得应该在他腐烂前吃了他，但何满尊正拼命冲进来。

不断生长的骨骼就是白桦树女孩真正的姿态，它们拦截着闯进来的何满尊。仿佛女孩紧紧关上卧室的门，趴在窗口，用后背对门口大喊：“不想理你们了，谁都不要进来！”

谁都不要进来。

但满尊同学可真厉害，为了拦住他，精力正在飞快地流逝，翅膀也藏不住了。拥有白桦树女孩的那个生命早就已经没有了，她本也应该跟着沉睡。但这片大海汹涌的感情却不让她睡着，生命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浮光掠影。

或者说，她本就是这些光影。

她是那个已经消逝的生命一生的悲喜，那个生命死了，逃走了，她却逃不了，在又黑又寂寞的海底，成为世界一颗年少的结石。

她感受到何满尊的攻势在不断增强，他越来越适应海底的活动，也更加了解自己的力量。她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拦截他。

精力飞快地流逝。

这次王幼玄和何满尊带来的感情，让她能够活动了，还能玩游戏，但毕竟没有吃了他们两个，这么大费周章地跟何满尊战斗，很快又会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除了不高兴。

她年复一年地躺在海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高兴。继续跟何满尊动手下去，她又得变回那个状态了。

王幼玄在“鱼泡”中看到白桦树女孩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最初幅度很小，但很快就变成了晃动，他知道女孩正在一点一点虚弱，悄悄爬到她身边。

……

何满尊像一尾鱼，在犬牙交错的白骨中飞快游动，他想要穿越这片白骨之地，却每次都被突如其来的尖利骨头给挡回来。

魔术手帕像一叶风暴，如影随形地在他身旁游动，每次危机到达之前，都会及时护住他。但光是扑克牌想要撕开往前的道路太难了，毕竟他要花大力气，才能切断一根骨骼，然而新骨骼生长的时间，却要快得多。

不得不更大范围地释放“异形”了。

他轻轻抬起头，在深海中，发出了清啸……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吃他了。”白桦树女孩的声音突然穿过白骨丛，也穿透了何满尊的清啸，音色比刚才憔悴了很多，像关上水龙头后挂着的水珠子，一滴一滴，随时会断掉。

“真的？”

“真的。不过你得再陪我玩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够了。再过会儿我就得睡了。”

“当然可以，你想玩什么？”

“我想想，嗯，对了，那我们就玩……”白桦树女孩的声音突然断了。断掉前，何满尊隐约听到一声模糊的尖叫，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你怎么了？”

女孩没有回应他，但生长出来的骨节正在迅速收回海洋霸主们的身体里。何满尊立刻向着声源的方向冲过去。

没有了白色骨刀的拦截，他的速度成倍提高，到达女孩身边只是片刻之间的事。不过粘稠的绝望正在从那边疯狂地蔓延过来，仿佛狂风暴雨。这是王幼玄的味道，但比起刚才，现在的绝望才是真正到达了顶峰，惊涛骇浪！

何满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拼命往那边赶，扑面而来的绝望比密集的骨刀还让他觉得难受，快呼吸不过来了。以他现在的速度，明明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到达那儿，却像走了好几年。

等他终于到达时，像石雕般愣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停拍，大脑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黑色的海水发出空寂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白桦树女孩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话说了一半儿，就断掉了。

王幼玄从“鱼泡”里出来了，扯掉了残破的潜水衣，脱下裤子。双手按着白桦树女孩的脑袋，手指用力抓住她的头发。他把阳具捅进女孩的身体，奋力进出。精液在极短的时间内送进她体内，也像雨点一样洒上她的身体。但他并没有停止，继续拼命地把自己揉进女孩的身体，

绝望像潮湿的蘑菇，疯狂滋长，长满了整片海域。

——警察叔叔，你在干什么啊？

王幼玄把自己埋进了白桦树女孩的身体里，捂住她的脸，不让她发出声音，闭上眼睛，不让自己能看到她：

“乐立尊跟我说过，人的本质……这个世界上，所有动物的本质只有两个，吃和交配。我不能吃了她，我做不到，我不能吃一个人，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跟她交配！”

何满尊冲上去拉他，他紧闭双眼，牢牢抱住白桦树女孩，用整个生命在交配。

何满尊掰断了他的胳膊，他依旧没有停下来，再掰断他的双腿，他还是不停，直到折断脊椎，终于把他远远扔了出去。

白桦树女孩倒在何满尊怀里，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何满尊轻轻摇晃她，说：“喂，你醒醒，醒醒，玩游戏了……”

女孩没有回应，好像没听到一样。

她之前告诉何满尊，有一个女孩，被恋童癖的继父强暴，还被他活埋了。她问何满尊，她是不是故事里的女孩。

何满尊告诉她你不是。

何满尊向她保证你不是。

忽然，女孩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这个给你。”

何满尊想问是什么，女孩已经彻底睡着了。他看了一眼女孩塞进他手里的东西，是一枚紫色的筹码。

不同颜色的筹码，表示人生不同的情感比重。爱玩游戏的女孩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他。紫色，是愤怒。

“满尊同学，我成功了！”王幼玄在深海里站起来，大海没有杀死他，胳膊断了腿断了脊椎断了也没有杀死他。

“别这么叫我。”

“别叫你什么，‘满尊同学’吗？”

何满尊抬起头看着王幼玄，深邃的绝望从他身体里长出来，像蘑菇一样，蘑菇开满了整片大海。

“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