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丰涯觉得在看一副野兽派画作。

鲜血是颜料，子弹是画笔，以夜幕为画布，浓墨重彩地填满高揭的生命。被纤细而锋利的感情牵引至今的生命，如同走钢丝般小心翼翼地活着。脚下无限深，前方无限远，他们握着平衡木，终于走到了这一夜。

人生所有的掌声和鲜花在此刻高奏，欢笑和呼喊此起彼伏，那些沉默不语的风景，终于在这一夜送来了憧憬的目光，生命在坠落中，到达了幻梦般的高潮。

直升机的舱门急急打开，但地面的特警部队却早已经变成了鲜艳的血流。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机舱口，目光穿透夜幕，和乐立尊对视着。乐立尊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常理，这是连任务情报中都没有预料的结果。不得不使用那个东西了——他从身后将对装甲车的火箭筒抗上肩头。

这并不是用于对个人的武器，而是针对装甲车队和军事要塞所准备的战略武器。拿他杀人过于太材小用，但对付这种脱离常识的怪物，也不算屈才了。

男人扣下扳机，火箭破甲弹送到了乐立尊面前。火箭弹的外壳迅速被高爆炸药锻造成温度、压力极高的金属流体，变成无坚不摧的死神。当高爆火药燃烧到极点，爆炸燃起，一瞬间冲开的剧烈能量彻底笼罩住了乐立尊。

直升机上的男人收起火箭筒。他本不想用这种方式杀掉乐立尊，毕竟连尸体都留不下来。不过这一发火箭弹的威慑是必要的，至少这个团伙的其他人，不会再抱有逃跑甚至取胜的幻想。

“你们已经被包围，请配合警方行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重复一遍，你们已经被包围，请配合警方行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男人向他们下达最后通牒，这一次跟刚才截然不同，这是展示了绝对力量之后，下达的威胁与命令。

在这份命令中，火箭弹掀起的烟尘渐渐消散，魁伟的身躯在若隐若现地被勾勒着。乐立尊没有被爆炸抹除，甚至四肢都还在。

“太恶心了，这种冷冰冰的武器……”乐立尊一步一步从烟尘中出来，抬起头看着高悬的直升机，突然，他压低了身体。

直升机上的男人见过他这个动作，知道他惊人的弹跳力，连忙高呼：“上升！上升！”

乐立尊向一发炮弹喷射了上来，右手抓住了高速旋转的旋翼，硬生生把它停了下来。直升机因为乐立尊的拉扯而失去平衡，男人靠着机舱门，再一次把火箭筒对准了乐立尊。

“收起你的玩具吧，啊哈哈哈哈哈哈！”乐立尊双腿蹬着直升机，腿部力量全面爆发，身体像风暴一样旋转起来，连带着直升机一起高速旋转。当这种旋转达到极限，整架直升机笔直地喷射向地面。

乐立尊重重地落回地面，看着在地上砸成火球的直升机，无奈地叹了口气：“太没劲了，连广播体操都算不上。喂，还有人嘛！”

看起来，是没人会回应他了。

苏丰涯坐在一根树枝上，白色的裙摆像轻薄的风，沿着枝干流淌下来。乐立尊汹涌澎湃的感情在她眼中溢散开来。太甜美了，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才会着这么浓郁又这么残酷的感情，旋而化成了他无双的力量。

冲锋枪、火箭炮，这种轻浮的武器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苏丰涯轻轻抽出了一支灰色的枪，表面攀附着轻透翅膀般的纹路。

他们是为了绞杀恶魔而编织成的网，像乐立尊那么强大的人不止一个，而是七个。这样的力量，即便是恶魔也会被粉碎成夜下的往事。但是苏丰涯，就是喜欢这种飞蛾扑火的感觉。为唐上礼打手枪，她可是乐此不疲的。

她在月光下低着头，轻声说：“那就开始吧……”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一个男人突然从直升机的残骸中爬出来。

“诶呀呀，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跟这些肤浅的家伙玩了那么久。”火光勾勒着他的身形。

他微微弯着腰，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向乐立尊：“我们被关在笼子里不让出来，说我们一出来就会乱套。真是的，这不已经乱套了吗？虽然强行打开笼子是很容易的事，但这么做就太没礼貌了，你说对吗，大个子？”

苏丰涯遥遥看着这个男人，他和之前的特警截然不同，如果要找一个词精准形容他的话，那就是丑逼。但他从爆炸的直升机中活了下来，那可是连飞行员都来不及逃生的毁灭。

雪国门口，警察们曾经提到过秘藏的“武器”。

应该就是指他了。

“我叫金玉，请多指教。”微微驼背的男人咧着嘴说。

“你就是今天的重头戏吧，真是的，现在才出来，害得我都热身过头了。”乐立尊看着这个自称金玉的男人。

“多半是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我吧。”乐立尊身后响起动听的声音，黏黏糯糯，像一连串颤音连接了字节，又像贴在耳边的喘息。

乐立尊回头看了一眼，恍惚中看到了晃着红酒的玻璃杯，瞬息后，才被雪白的肤色晃醒。一个高挑的女人慢慢走来，修长的双腿像从玻璃瓶里泼出来的酒，不可阻挡地蔓延而来。

“但是我的爱不属于任何人，我早就爱上了全世界……”女人的睫毛轻轻打开，像苏醒的小恶魔，“所有的男人。”

乐立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原来不止一个啊，很好，很好！”

“还是个贪心的男人呢，叫我天天就好。”女人有点嗔怒，两颊晕开潮红，看着更加诱人，像个汁水饱满的果子，“不过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哦。”

墨绿色的斗篷突然在天幕张开，盖住了苍白月光。斗篷上趴着一个重达三百斤的男人，正试图在已经掏空的薯片袋里舔出残渣。但很显然，他的大脸根本埋不进薯片袋里。

“他叫胖子。”金玉指了指天上。

“真是人如其名。”

金玉微微弯腰，咧开发黄的牙齿：“我们——是来杀你的。哦，说错了，我们是来杀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