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尊觉得全身伤口正在愈合，但距离能够自由活动还差得太远。

他睁着眼，视线被糊上了一层血雾，看什么都是红红的。但最红的还是那个死去的孕妇，以及她手里的死婴。

这一幕不可能来自于一场失败的破腹产手术，而是有人强行打开了这个女人的肚子，取出婴儿。

可是谁会这么做？

来自于一场歇斯底里的报复吗？

这个女人得罪了什么人，被这么残忍地对待？

何满尊想不出来，而且他还得面临其他的问题。他记得世界树彻底解放了，东风掀起，他没抗住。

这样的东风没有任何生命能扛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死。但现在这种状态是死了还是活着？而且，这里又是哪里？

有玻璃穹顶，有大量的书和植物，这里应该就是人间……他还活着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是东风送他来的吗？

不可能，如果真的被东风包裹着，现在肯定已经变成粉末了……应该是连粉末都不剩了。

既然如此，他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又是怎么从东风中死里逃生的？

“还起不来吗？你们究竟被揍得有多惨？”自称李伯阳的少年烦躁地说，“连米特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是不死的吗？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

李伯阳说着话，忽然停顿下来，脸色也跟着变得更加阴沉。

这个表情甚至让何满尊感到了一丝恐怖。

他刚刚经历过最可怕的事情，照理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还能让他产生这种触动了，但李伯阳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

“你们这些人……”李伯阳说，“你们为什么会从赫拉肚子里钻出来！”

——从赫拉肚子里钻出来！？

何满尊觉得大脑皮层被雷霆击中了。

赫拉是指那个孕妇吗？

所以……那个女人之所以会以那样的姿态死去，是因为……因为他们从她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他们撕开了她的肚子，杀死了她的孩子，也杀死了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明明在中庭打架，怎么可能祸及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的一个孕妇呢？

而且东风那么巨大，如果真的吹到了这里，这个房间早就无影无踪，这个女人也已经成粉末了，她怎么还可能……还可能……

何满尊能想到一万个不可能的理由，但是，他还是开始相信李伯阳说的话是真的，他……他们，真的杀了这个母亲和她的孩子。

“滴答——”

“滴答——”

“滴答——”

何满尊听到了脚步声，李伯阳也扭过头，望向脚步声响起的方向。

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朱诺提着世界树，走向大门。

她全身都是血，每走一步，血珠子沿着手指往下滴。弦颤动的嗡鸣声不断在她身边响起，但特别乱，仿佛随手都会因为控制不住而暴走。

她的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何满尊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不过现在的状况太乱，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没工夫关心朱诺。

“你……”朱诺忽然转身，面对李伯阳，“看到离了吗？”

“没有。”李伯阳直截了当地回答。

何满尊有些问题想问，但说不出话。不过听到李伯阳的回答，至少能知道，他认识离。

“你是谁？”李伯阳质问朱诺。

朱诺不再看李伯阳，继续提着剑，寻找离。

何满尊的目光跟着朱诺在月光下游荡。

很快，他看到了燃烧的樱花色火焰。火焰胡明忽灭，像颤动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闭上。

安娜巨大的不死鸟之翼掀开，安迪纳斯和可儿还有宙斯的尸体躺在她怀里。安迪纳斯和可儿的呼吸非常纤细，生命力应该已经快干枯了。他们的状况不会比何满尊好，如果不是有安娜的不死鸟之翼护着，他们应该早在东风中灰飞烟灭了。

“真天和夏娜……”何满尊忍不住想要寻找她们两个。

他记得，在被东风夺走意识之前，他成功抱住了她们两个。但很快，他就抗不下去，陷入迷乱中了。

她们……去哪儿了？

“看到离了吗？”朱诺再一次发问。

安娜的身体晃了晃，滑倒在地上。

不死鸟的生命不会完结，但是在东风无穷无尽的蹂躏中，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大脑飞快活动，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朱诺盯着安娜看了一会儿，很快明白，她什么问题都回答不了。现在这里还能够活动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只能由她一个人寻找离。

“杀了人，这就想走吗？”李伯阳喊住了朱诺。

“杀人？”朱诺眯起眼睛，像一只猫。

她杀过的人太多太多了，并不知道李伯阳说的是哪一个。

“你……你们这些人，从赫拉肚子离钻出来，她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李伯阳说，“在我处决你们之前，你有时间解释一下。”

朱诺扭过头，望向李伯阳。直到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群男女，看样子是留在这里避难的。他们每一个人都……都很恐惧。

其中一个男人颤抖着爬到李伯阳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快……快走，就是他们！”

“他们？”李伯阳皱了皱眉头。

“屠城的……就是她！”男人指着朱诺，发出了怒吼。

“原来如此……”李伯阳点点头，“我说世界怎么跟书上说得不一样，原来人都被你杀光了。”

“看来真的出来了……”朱诺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在说什么？”李伯阳再一次质问朱诺。

“子宫……原来是真的子宫。”朱诺自言自语，“100亿的子宫，全都藏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女人的肚子里。”

“你究竟在说什么？”李伯阳的声音变小了，他对朱诺的话产生了兴趣。

“东风摧毁了子宫……摧毁了几乎全世界的子宫，所有我们出来了。不过全世界的女人差不多也该死绝了吧……”朱诺冷笑，“怪不得怎么都出不了那片森林，并不是森林太大，而是我们变小了，对距离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朱诺的话落进了何满尊的耳朵里，他的大脑虽然已经不再清晰，但依旧听懂了朱诺的意思——他们之前，其实是在这个叫赫拉的女人的肚子里。子宫中的泥土胚胎，就是眼前这个死婴。朱诺释放的东风摧毁了子宫，所以他们出来了，赫拉与孩子也死了。

与此同时，世界树因为交欢海的关系，无休无止地卷动，所摧毁的不仅仅是他们所在的那座子宫，还将整个中庭的子宫都摧毁了。

这意味着全世界所有女人的子宫，都跟赫拉一样，粉碎了。

何满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他们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现在我倒是知道……”朱诺一字一顿地说，“离在哪里了啊！”

PS:《嘘，小声哭》最后一章，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