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冰之球体落下来，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陨石，重重地砸在辽阔的冰海之上。

乐丰云把何满尊从冰下抓出来，长矛穿透他的胸口，像一根旗杆，把他高高地支了起来。

朱诺手里捏着何满尊试图切割出云的扑克牌，指关节“格拉格拉”地响了几声，扑克被捏成粉末，跟着海风飘散。

何满尊的脏器被矛破坏，体内大量出血，血浆也漫入眼眶，目光透过粘稠的血雾，凝视着朱诺。在看到她第一眼起，就有太多问题想问，但没找到机会。

现在快死了，也逃不掉了，真是个追问的好机会。

“朱诺……圣诞夜时……圣诞夜时你去哪儿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还有……席弥她死了。你还记得她吧……才过了几天，你肯定还记得……就是给你买了黑色的裙子……还送你画的那个神经质女人……她好像很喜欢你……你消失不见的那天晚上，她死了，就在……街上，有白色的骨节把她……”

“我知道。”朱诺冷冷地打断他，“她是我杀的。”

何满尊愣了愣，就像听到了很奇怪的话，有人问明天有考试吗？有人答你剪短头发更好看！他弄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盯着朱诺。盯了片刻，他终于明白——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懂了，因为身体被贯穿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思考能力也大幅度降低，所以才会误会了朱诺的意思。

看来……真的快死了。

朱诺凝视着他逐渐失去生命力的目光。当初她曾多次试着跟他进行“沟通”，但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如果那时候成了，也许你就不用死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乐丰云和出云身上转过，低声说：“吃了他！”

乐丰云早就想这么干了！

何满尊的情感浓度不可估量，比之前他们屠戮过的天使和恶魔，更加充沛，仿佛一座不见底的深渊。又或者说，是一席望不到尽头的宴席，他们能化身为饕餮狂欢。

来到这儿只是为了寻找“石板”，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乐丰云拔下一根发丝，发丝沿着手指轻轻往下流，像沿着瓦片汇聚在一块儿，最终流过檐角滴落的水珠。它从一条纤细的“水流”，落下时变成了一支长长的矛。乐丰云笑着，将矛刺向何满尊的眉心——

“我们杀恶魔，杀天使，而你们也杀我们，不久前，我哥哥也被你们杀了。我很难过，也很生气，生气得快疯了！但何满尊，我不恨你们，我也不恨苏丰涯！我哥哥他合该这样，合该死得有始无终。何满尊，你一定很好奇我们究竟从哪儿来的吧，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背面……我们是西边升起的太阳，我们是臭气熏天的鲜花，我们是双脚行走的野兽……哦，我已经没有脚了。我们是这个世界不合理的一面……但对于‘不合理’本身而言，我们才是‘合理’！世界从来就没有‘应该’的样子，只有‘更加合理’。将打入背面的‘不合理’变成超越‘合理’的‘更加合理’，这就是——复兴！”

乐丰云一边说，一边将细长的矛送向何满尊的眉心。

何满尊的意识早就陷入混沌，听不清乐丰云的话，只是感到了眉心一点冰凉，然后灼热的液体烫过额头，沿着鼻梁往下流。

也在这时候，地壳位移般的巨大震动从脚下翻滚起来。

深厚的冰层下方好像有七八条潮头正在飞快地游上来，出云在第一时间低头，看到宽阔的裂痕正从最深处高速向上蔓延。瞬息之间，数条交错的沟壑在同一时间炸开，并且如同奔腾的巨蛇，飞快地向着四面八方涌动而去。

他的瞳孔骤然收紧：“置换！”

他以及朱诺、乐丰云同时跟远处的冰球交换了位置。

冰球落在了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陨石般的冰球遍布裂纹，像攀满了古老而复杂的纹路。当裂纹汇聚到尽头，它以细小冰晶的体积放射式炸开，像盛开在月下的雪白九重樱。

九重樱中心，是手握太刀的约瑟芬。

巨大的球体爆炸后卷开了数百平米的冰幕，约瑟芬仿佛抖动冰雪的裙摆，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向朱诺、出云和乐丰云三人。

乐丰云震惊地盯着她！

被两万支“矛”透体而过，不但没死，还能逃出出云的“雪夜之井”——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几十声弦音在同一时间响起，仿佛蜂群倾巢而出。朱诺在第一时间将身体交给“湿婆狂想”，将身体变成了最无坚不摧的武器。旋即翩然一舞，向约瑟芬高速对冲！

两人在眨眼间已经面对面，漆黑的太刀重重挥下来。

朱诺翻转手腕，抓住了刀锋。然而，挥刀的约瑟芬却不见了踪影。

她仿佛一段丝绸，绕过了朱诺，冲向她身后的出云和乐丰云。

她反手握着太刀，上半身沛然一拧，雷霆万钧地斩向乐丰云的脖子。

出云很清楚，不说约瑟芬本就不可阻挡的强大，乐丰云在制造两万支矛之后，体力大量透支，根本不可能挡下这一斩——

“置换！”出云低声说。

“别换了！”约瑟芬横斩的太刀忽然竖起，从上而下插入乐丰云的胳膊，穿透而过，重重地钉入脚下的冰层。

太刀生生中断了出云的“置换”。

鲜血从乐丰云的伤口飞溅而出，凄厉的悲鸣声惊掠而起，但下一瞬间，她紧紧咬着牙，低声说：“控轨！”

溅开的血点变成了7支鲜红的短矛，萦绕在约瑟芬周围。

约瑟芬拔出另一支太刀，刀尖一瞬间在脚下的冰面上点击了数万次。

“死吧，神！”

7支长矛向中心的约瑟芬集中轰炸！

“哗啦”一声，约瑟芬脚下的冰层因为刚才的太刀点击而坍塌，她跟着坠落下去。7支长矛扑了个空。

下一秒，太刀又从冰下刺出来，像探出唇齿的蛇信，递入乐丰云的背心，透过她的脏器，从左胸送出来。

乐丰云感到了浓烈的刺痛，滚烫的热血涌过喉咙，从口鼻喷出来。

约瑟芬轻盈地从冰穴中跳出来，脚尖敲打在冰面上，左手的太刀刀缘上滚着血珠子。她没有去看躺在冰上一动不动地乐丰云，只是低声说：“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