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的所有入口，都被荷枪实弹的武警守着，想要堂而皇之的进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何满尊和巫马真天站在风信城外，风送来了血腥的咸味。

风信的所有热都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但悲伤的感情却没有想象中的盛大。不过何满尊很快就理解是怎么回事了，悲伤是属于活人的，现在不是某个人死了，而是连所有记得那个人的人也都死了。所有能够悲伤的人，回忆的人，都已经全部消失了。

有人死了会悲伤。

所有人都死了，就只剩下空空荡荡。

“我们飞过去。”何满尊轻轻搂住了巫马真天的腰。

“好！”巫马真天一听说能飞，立刻兴奋起来。

何满尊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深深地蹲下，把全身的力量都压缩到双腿，身体变成了压扁的弹簧。压缩到极致后，腿部的肌肉力量在刹那间爆发，她拥着巫马真天，像一颗高射的炮弹，从天空进入风信。

巫马真天感受的迎面扑来的风流，像冰凉的丝绸，她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何满尊想捂住她的嘴巴，万一有人受声音吸引，抬头看到他们就不好了。但随即立刻作罢，喊就喊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看到就被看到呗，屁大点事。

他们在一片废弃的广场上降落。

街道、橱窗、墙壁上的血迹已经风干，变成了黑色，还没来得及全面清理。不过尸体都已经搬走了，根据拿破仑所说的，尸体应该已经被烧干净了。

不过既然发生了“丧尸”时间，肯定会有一部分尸体被带回去，当做实验体。

何满尊不明白死去的人是怎么哀嚎的，不过现在这些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他来到这儿，只是为了更多的七情。然而整个风信空空荡荡，雅威他们没给他留下一口吃的。

“满尊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

何满尊说：“想看海吗？”

时钟海岸早就被临时搭建的铁皮墙围住了，当时这些围墙是为了不让登录海岸的大量海洋生物泄露出去，现在则变成了封闭尸体的盒子。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做的必要，风信已经死了，能够窥探秘密的人，也一个都不剩了。

何满尊和巫马真天站在酒店的顶楼，俯瞰时钟海岸。

临时搭建的大型火化炉已经熄灭，所有的尸体全部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些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清理。

巫马真天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她不关心谁死去，不关心这些尸体被作为何用，不关心谁接手了这片海岸，接手后又会产生什么影响，她的瞳仁被蔓延而来的、蔚蓝的大海所填满。

海洋的无限广阔，让她身心舒畅。

何满尊就出生在一个沿海小镇，小时候对海没有特别的感情，就像高草岩石那样，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只是偶尔会觉得，夏天的傍晚，海风很好闻。

但离开了那边之后，才重视大海的广阔和神秘。

“大海那么大，任何人都能在大海上遇到真正爱自己的人。”这个感悟来自于《海贼王》中，萨隆对罗宾说的话。

他小心翼翼揣着这句话，失落了就拿出来看一眼，日子瞬间就变得好过多了。

不过好像还有后半句被藏了起来：遇到之后，你还会再一次失去。

席弥短暂地出现，又迅速离开。

他看着巫马真天，有挥之不去地恐惧，害怕有一天她也就这样不见了。

巫马真天注意到何满尊盯着她看了好久，问：“满尊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没想到这儿这么冷清。”

“是啊，前几天明明那么多人呢。”巫马真天说，“现在这儿干净多了。”

“干净？”何满尊愣了愣，随即理解了她的意思。

巫马真天虽然从未对自己有自觉，但她是天使，谜一样的天使。对感情的敏感度可能比他还强。现在这儿的人死光了，感情消散得干干净净，所以变得“干净”了。

“确实变干净了。”何满尊说。

不过变干净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他想吞吃“七情”，让自己拥有能够不让巫马真天“消失”的力量。但这里已经没有能让他吃的七情了。

雅威他们，为了自己的壮大，可以肆无忌惮地屠戮一城的人，但他不可能也去屠城。

没有任何感情，能够超越对于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的是排山倒海、淹没一切的，是人类情感的终极。

何满尊想要和那些人平起平坐，就要吞吃同等的“死亡”。但他不可能找到那么多死亡。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满尊先生……”巫马真天忽然靠近了何满尊。

“嗯？”

“那边——”巫马真天举起手，指向另一间酒店。

这儿的酒店已经被完全封锁，何满尊和巫马真天能过平安无事地站在天台上，仰仗于他们突破规则的力量。

但现在，另外有人也来到了这儿。

何满尊追寻着巫马真天的手指望去，看到了雅威和另一个女人。他曾在玻璃金字塔见过那个女人，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毫无疑问他们是一伙的。

雅威也注意到了何满尊和巫马真天，对着他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何满尊全身毛孔在一瞬间收紧，飞快把巫马真天拉到身边，然而他刚准备离开，身后响起了女孩的声音：“别逃了，我们暂时没打算杀了你。”

何满尊转过身，看到一个女孩扎着双马尾，贴身背心外裹着巨大的蝴蝶外套，坐在一台电脑轮椅上。外套的下摆下空空荡荡，没有纤细的双腿露出来。

何满尊认得她，她是雅威的朋友。

“虽然最初的计划是杀了你，但那个死胖子实在太没用了，圣诞夜竟然让你给跑了。现在我们的身份彻底暴露了，‘爱神’应该会贴身保护着你们。”乐丰云右手撑着下巴，像一只慵懒的猫，上上下下端详着巫马真天和何满尊，“谁能想到，天使和恶魔，有朝一日会沦落到需要被保护的地步。你们手握‘神之权柄’，端坐于这个世界最高的御位，这个世界为你们所生，为你们所用。却早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猎物。”

何满尊盯着乐丰云，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杀他，不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可就安心了不少。

——他们是被保护着的。

“现在狩猎你们，就意味着和‘神’全面开战。虽然挺想弑神的，但怎么说也得找个配得上‘神话’的战场不是吗？”乐丰云咧开了嘴，扬起灿烂的笑容，“我今天来啊，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不过守在你们身后的爱神，应该不会允许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何满尊忍不住环顾四周，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个女孩所说的爱神是谁，在哪儿？

“但我还是要试着告诉你……”

漆黑的太刀忽然从何满尊身后溅开，巫马真天“哇”了一声。这一声落下的同时，乐丰云身前窜开密密麻麻地黑色椎体，彼此交错，像骑士们互相碰撞的宝剑。

太刀在一瞬间将黑色椎体排列成的剑阵斩成两半，仿佛裁开一片纸。

而在椎体被一分为二的同时，乐丰云也从天台消失了。

何满尊盯着看了了好一会，回过头，看到了束着高高马尾的女孩，全身白皙得仿佛透明。

曾在苏丰涯家见过她一次，她将盘踞在天空的怪物一分为二。

她就是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