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欣让出主人座，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问：“这是什么东西啊，你和庄总都神神秘秘的，下了班还看，有那么好看么？”

莫小军点头说：“在我眼里，它就是一部悬疑片，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看夏欣依旧一脸问号，尽量浅白地解释说：“这是别家高手做的公司架构图。”

夏欣问：“公司架构建设不是你在做吗？”

莫小军说：“我是在做，我那个做的是常规武器，就像上世纪末我国的歼七、歼八，顶多算是苏27，这个呢却是F22，中间差着代级呢。如果做成了，绝对吊打国内同行，在世界上也算领先的。”

夏欣认真地问：“歼七、歼八是战斗机吧，它们和苏27、F22又是什么关系呢？”

莫小军被噎得背过气去，原来这位还是军盲，多么精妙的比喻白打了，想了想说：“我再给你打个比方吧，十几年前大家都做手机，诺基亚、爱立信、摩托罗拉都在做都在改进，做的好的通话质量好一点、重量轻一点、电池耐用一点，我做的架构就类似这样的。到了2012年，乔布斯iphone4s横空出世，双核大屏幕、800像素摄像头，陀螺仪带网络，一下将手机带入智能时代，大家看了恍然大悟：哇，手机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这部资料片里想做的，就是乔布斯这种的。可惜没有做成功，否则就成了行业内的小乔布斯。”

夏欣基本听明白了：“这个资料片里东西是什么人做的，怎么又拿给你看呢？”

莫小军说：“这就是庄总的高明之处了，走一步看三步，视野超前提前布局，和一个研究所进行战略合作，这个就是那个研究所的作品。我们公司肯定出了钱，所以就拿给我看了。”

夏欣问：“你看得懂吗？”

莫小军瞪了夏欣一眼：“你真不了解我的法力高深啊，我只扫了不到半小时，的确是顶级高手所作，不过我直觉他们在某个地方出了偏差，如果走另一条路子，或许就可能通了。”

夏欣激动地说：“那你赶紧做啊，做通了你就是小乔布斯！”

莫小军再看夏欣一眼：“哪有那么容易，真要那么简单就遍地乔布斯了。我只是说或许、可能，这是我瞬间直觉，直要做起来，得组织一个团队，也可能还是碰到铁墙。”

夏欣失望地说：“哦，原来这么难啊。”

莫小军说：“当然难了，不过一旦做出来就是轰动性的，马上申请专利，别人要用和仿制就得付钱，庄稼公司就有了超强大的核心竞争力！想想都刺激！”

夏欣跟着兴奋起来：“让庄总马上给你组织团队啊！”

莫小军盯着夏欣瞧了半晌没吱声，夏欣问：“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莫小军说：“你没说错，就像小学生喊‘我知道，1+1=2’，错倒没错，就是考虑太简单了。”

“讨厌，你！”夏欣又打了莫小军一拳，她也奇怪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爱打人，打莫小军打得么这么顺手，之前她可一直是温文尔雅绝对淑女的。

莫小军挨打似乎很享受，靠在椅背上思索着说：“庄总肯定想，外托研究所做进行B项目，我在公司做的A项目，既保证公司顺利运行，又提前储备技术希冀突破。如果B项目进行顺利的话，应该就不会让我看，我看了肯定分心魂会吸走一半。”

夏欣说：“你说B项目不顺利，遇到了大问题？”

莫小军想着说：“研究遇到问题很正常，寻找解决方法就是了。看成果半途中断的样子，应该项目猝停了，项目猝停，说明遇到了不能控制不能克服的意外。”

夏欣说：“这个意外是什么呢？”

莫小军没有回答，悠悠地说：“搞研发，组建团队，尤其组建一支顶尖级的博士硕士团队，很花钱的。”

莫小军打住不说了，夏欣也不再问，两个都猜测到了，最大可能问题就出在钱上面。

叮咚叮呼门铃响了，莫小军站起来：“晚间弹药来了，走，一起到食区开饭去。”

莫小军订的快餐真是加大号的，一大份牛肉炒饼，一整盒六个炸鸡腿，一碗鸡花汤，还有一拎六罐青岛啤酒！

“你当自己是大象啊，晚上吃多了增肥的！”夏欣对着摆了小半桌的食物说。

“吃不完明天当早餐吃，今晚我都没打算回去，不把这个B项目看通了我睡不着觉，啤酒就是用来半夜加油的。”莫小军像富裕的地主老财一样，望着自己几百亩待耕种的土地眼光放出满足和期待的光。

夏欣心底忽然涌出说不出的感动，近三十年来中国取得了令世人眩目的进步，这背后是国人数十年如一日艰辛努力的劳动创造，其中就有像莫小军这样聪明又朴实的科技工作者夜以继日的付出与努力，你可以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奖金、为了财富、为了名声，但是与有着同样人性的外国同行相比，他们付出更多、得到更少；环境更差，进步最快，他们是中国赶超世界的领头羊！有着这样成千上万聪明的、踏实的、有责任的精英青年，谁又能挡得住中国向前狂飙的脚步呢？这样的民族，注定将会走到地球村最光明、最辉煌的位置！

“想什么呢，快吃鸡腿啊，炒饼分你一半。”莫小军认真地平分了外卖，喊夏欣趁热吃。

夏欣拿起一罐啤酒，开了递给莫小军，又给自己开了一罐，举起来对莫小军：“你是代表，我敬你一杯。”

莫小军莫名其妙：“我什么代表，你干么敬我？夜深了你别吓我。”

夏欣不耐烦大声喊：“叫你喝你就喝啦！能做你的朋友和哥们儿，我很自豪！”

或许自己有点矫情了，但是感动却是真实和久久的。

莫小军稀里糊涂喝了半罐，搞不清夏欣激动什么，但听夏欣这么说心里特别兴奋。

“夏欣，说说你吧。”

“我么，别人看我从小到大是一帆风顺。”

“实际呢？”

“基本也是吧。”

“我想也是，美女总是一路绿灯。”

“高考面前一律平等，我一分都没多加！”夏欣听莫小军这么说，有点不高兴了，“你们只看到美女一路绿灯，没看到美女一路明障暗绊，时不时还有投来的石子和泼过的污水。”

莫小军不以为然：“这些烦恼，跟美貌带来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夏欣说：“我宁愿长得普普通通。”

莫小军说：“矫情了不是？美女都这么说，知不知道这话让普通女孩听了有多招恨。”

夏欣说：“算我没说。”不觉想起上午的苏爷烧肉店里发生的事，一阵恶心上来，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拿起的筷子慢慢放下。

莫小军说：“吃啊，还客气什么。”把装鸡腿的盒子推过去。

夏欣说：“吃不下。我看你吃好了，看你吃的这么香，我也就不饿了。”

莫小军说：“看别人吃还能看饱？”

夏欣说：“你不是说过，秀气可餐么。”

莫小军笑了，问：“夏欣，你上学时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夏欣说：“有，还有过几秒钟的爱情。”

“几秒钟爱情？也太短了吧！”莫小军叫。

“高二的时候，应该是晚春吧，我坐在三楼教室靠窗的位置，夕阳照进教室，地上有斑驳的亮点，楼下操场传来打球的声音。”夏欣陷入回忆之中，“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我回头转向坐在我后面的男生，那个男生长得有点像小栗旬，一天到晚都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打瞌睡，鬼使神差他也抬起头，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然后他说：‘你现在有没有想接吻的感觉？’我点点头说‘有’，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后来呢？”

“后来还是同学，之前我们关系也很一般，高考之后失去联系。但是在那一刻，感觉非常不一样，两张脸离得很近，一动不动地互相望着，气氛让人有点窒息，两人都有同样的感觉，使得那一瞬间变得无比珍贵，这就是几秒钟的爱情。”

莫小军说：“这几秒钟，足以回味一辈子了，我是个那个男生……”

“你会怎么样？”

莫小军说：“也会和你一起哈哈大笑。”

说完，夏欣和莫小军一起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莫小军说：“你说过你大学还喜欢过一位师兄？”

“嗯，他挺优秀的，思想有些传统，有些事情他接受不了，我提出了分手，前后谈了半年恋爱。”夏欣气色有些黯然。

莫小军没敢再问，想像着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夏欣恋爱结束？

夏欣说：“我和男生关系普遍都好，和女生关系一般般，只有几个好姐妹。女生一般认为我占了男生太多便宜，就是你说的一路绿灯了，我承认这种情况经常有。我已经非常注意了，熟悉的男生请吃冰棒我会接受，一起吃饭我会坚持AA制，或者下一次由我请。但是遇到的另外一面，你们是想不到的。”

莫小军问：“另外一面是什么？”

夏欣说：“喜欢的人喜欢你当然感觉很好，你不喜欢的人，甚至恶心和居心叵测的人老盯着你，你会是什么感觉？去食堂打饭，去图书馆看书，总有男生冒出来打搅你，各种花样表白，男生以为这是浪漫，你拒绝了，他认为是考验，继续死缠烂打，岂不知这已经是一种骚扰了。对女生来说，你说话轻一点，他认为大有希望，你话说得稍微重一点，便有人说你目中无人，眼里只有高富帅，我只是想安静地读书好不好？”

莫小军听了，先是诧异随后想想，说的倒是真的呢。读书里宿舍的老二，狂追系里的系花，系花说“我们只能做一般朋友”，大家起哄说铁棒磨成真，赢得美人心，鼓励老二继续猛追，帮着一起制造机会，发短信、送鲜花、楼下摆蜡烛等等，当然最后也没结果。大家一起陪老二喝醉，老二愤愤说现在女生就是贱，宁可倒贴有钱的大叔，也不理会身边的同龄人，将来一定要好好赚钱，赚了大钱就有的是系花校花玩。当时没有多想，跟着一起烂醉一起唱歌一起狂喊，觉得青春就该这样放肆不忌。

今晚听了夏欣讲的，换从女生角度考虑，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对老二来说追女神是大学里唯一最难忘的浪漫行动，对系花来说，一学期可能要应对几十次这样的浪漫——在莫小军的母校理工学院女生犹如大熊猫一样珍贵，肯定烦不胜烦。美女其实是稀缺资源，不可能人人有份的。

夏欣继续说：“学校里学生还算好的，至少还有一些素质，大部分脸皮比较薄也比较单纯，社会上更是鱼目混杂，什么样变态都会有。你想安静，别人却要把你当花瓶；你想自立，有人却想养宠物一样捕获你；你想靠能力生存，就连很多精英也认为美女怎么可能有思想，有思想也是肤浅；你取得了一点成绩，大家又心照不宣：肯定是靠颜值靠潜规则得到的。我要是你，也能一心埋头做科技；你要是我，是走一条别人安排好的开满绿灯的轻松道路呢？还是以能力尝试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是后者，你还会认为我说宁愿长得普通矫情吗？”

莫小军连连摇头，感觉自己对女生太不了解了！社会这本大书，真比编程教材复杂一万倍。

说完了，夏欣心里痛快多了，将剩下的半罐啤酒一口气喝了，站起来说：“谢谢你听我啰嗦，走了。”

莫小军跟着站起来：“等我一下。”

夏欣说：“我不用你送。”

莫小军说：“本来想在公司看资料的，听你这么一说，发现很多地方我挺混蛋的。等我打包一起走，今晚我要好好陪陪殷勤。”

夏欣说：“早就该这样，殷勤明天出差，工作狂也要有点人性才好。”

莫小军一边打包一边说：“鸡腿你不吃我全带回去了，这些啤酒拿回去不用劝殷勤能喝一多半。”

夏欣对莫小军更像在对自己说：“喝完了好好睡一觉，让黑色的、龌龊的、阴暗的全都随黑夜过去，明天会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