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感觉头晕，从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头痛欲裂，甚至觉得记忆都有些混乱。

娘和冷梦唯都坐在床旁边，聊着什么。杨凡强忍着头痛，开口道：“这是哪里？”

明显是楞了一下，接着两人都是满脸兴奋，冷梦唯拉起他的手激动道：“终于醒啦。”

“是啊。醒了就好。”他娘显得更为激动，“这些天也辛苦了你了。梦唯为了照顾你，可是瘦了好多。”

杨凡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会在医院？

“你什么时候醒的？”杨凡看向冷梦唯，“我这又是怎么了？”

本来还在激动的两人脸色逐渐僵了下来，又带着几分忧虑的看着杨凡，娘自言自语道：“留下后遗症了？”

“我去叫大夫。”冷梦唯连忙说道。

片刻之后。

“杨先生，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医生问道，但杨凡分明看到他胸口的牌子上写着“神经科”。

“这是把我当成精神病了？”杨凡心里想到。

杨凡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就是他记忆中冷梦唯的病床。娘也没有变样，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我不在秦岭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杨凡继续问道。

中年医生皱了皱眉，然后向着他娘挥了挥手，示意出去一下。“你刚醒，不要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一下。”医生说罢就和娘出了病房。

冷梦唯却是坐在了床边，轻声的抽泣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说道：“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杨凡更糊涂了，分明是未婚妻昏迷，他为了救治未婚妻去秦岭寻找紫金钵盂，看这样子怎么像是自己昏迷了好久！又好像是刚一醒来，就被人当成了精神病！

握着她的手，杨凡摸到了她手上带着的戒指，就戴在无名指上面。

“你结婚了？”杨凡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紧张。

话音刚落，冷梦唯哭的声音更大了，泪如涌泉，抽泣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杨凡又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也有一个戒指，和她手上的明显是一对，才稍微放轻松了一些。

看来一定是有些误会，估计一时半会是讲不清楚道理了。但看到冷梦唯醒了过来，杨凡还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待在秦岭的这一个多月，他最挂念的就是未婚妻，现在看到他醒了过来，也算了结了他的心愿。

娘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带笑意，但红眼圈又表明她刚刚哭过……

经过十几天的治疗，杨凡终于可以出院，精神状态稳定，暂时回家观察病情。

每当他提到自己的秦岭之行，为了寻找紫金钵盂救治冷梦唯后，她们的脸上都会露出担忧的神情。她们告诉他，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是在婚礼当天喝了太多的酒，摔倒后脑袋撞在了桌角上面，接着就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后才开始出现的幻觉。杨凡醒来后非说自己去过秦岭，还提到了天机门、大粽子、蛇陀国……

杨凡确信，这一切并不是幻觉，而是他的亲身经历，那一幕幕危急时刻，数次生死考验，全都真实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可现实却又分明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曾特意回到大兴安岭老家，去找二伯和堂哥核对，但得到的回复却是一样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天机手艺人，那全都只是他所想像出来的。

至于大东和吴双，则是根本不存在这些人，杨能更是不知道娜扎和老族长。当他把记忆中的后诏村、聚尸洞、地底墓、古灵坛讲给堂哥后。杨能曾认真的劝他可以考虑去写小说，或者是成为一个编剧。

“难道真的只是幻想？或只是一个长一些的梦？”

杨凡又去见了奶奶，老太太依旧是在杨家宅院的最后一间房，双目失明，平常就是侍弄一些花草。当被问到自己为什么从小就被太爷爷送到北京生活时，奶奶却只是说他太爷爷偏心，想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

杨凡还是不信他们的话，又去寻找了冷梦唯的主治医生，他们共同的好友……

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只是在婚礼上摔伤了脑袋，昏迷了一个多月，至于冷梦唯则一直都是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

在他尝试证明自己梦境是真的这段时间，冷梦唯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只是默默的陪着他，证明那都是梦幻泡影，只是一场梦而已。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见过了所有可能证明他的经历是真实存在的人，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一致的相同！

到了后来，即使是杨凡也逐渐相信，他所记得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幻觉，而并非是真实世界，也不是他真实的生活。

“北京城最好的心理医生因为外伤精神失常，自此退出心理治疗界。”一则报道在心理学小的圈层传开，知道内情的人都感到惋惜。

接受了现在的真实世界，杨凡和冷梦唯留在北京，又重新开了一家古玩店，每日倒也是清闲，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那个心结却一直埋藏在杨凡心底，他时常幻想着突然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带着一块玉佩交给他，亦或是有一个小和尚向他借钱买米买面……

可这一切却从未发生，他甚至时常怀念梦中的那一段探险生活，想念秦岭的巨树、野兽、大粽子、铁面人……

春去秋来，寒过暑往，一转眼就是五十个春秋，杨凡已经子孙满堂，早就过起了养老生活。

这五十年，他过得很开心，感恩上天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只是在他的心底却始终藏着一个执念，他越是年老，就越觉得那个梦曾真实存在过，也就越是遗憾没有在有生之年看一眼秦岭大山。

为了填补这个遗憾，圆了最后一个梦，他在八十岁那一年带着冷梦唯来到了秦岭大山。站在太白山上，遥望远处林海起伏，远接天际，杨凡心里波涛荡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幻想的世界。

那个世界更凶险，更刺激、更多意外，但也更让人热血沸腾。

杨凡颤颤巍巍的站在一块岩石之上，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太白山上。突然，他似乎能够透视一切，他能够看到在这大山底下的一处石室内，一个年轻人正盘膝坐在一个黑色莲花之中，在他的身边围着很多焦急等待的人。

“二伯、堂哥、大东……”杨凡小声的嘀咕道。

一旁的冷梦唯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林海，似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杨凡突然明白了什么，内心了然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一些道理，又自言自语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世间一切，全都是虚妄。人生所求，都是妄念，终于算是明悟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他的身体此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你还记得吗，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杨凡语气柔和的说道，又轻轻拉起冷梦唯的手，两只已经满布皱纹的手紧握在一起。

冷梦唯缓缓地收回了视线：“是啊，是有些长的梦，但你似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那就好。那你要走了吗？”

杨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有些舍不得你，虽然知道万物皆为虚妄，但能够抛下一切的又有几人呢？”

“那你要留下吗？”

杨凡沉默，冷梦唯也并不说话，远远望着林海远去，白云翻滚，世界静谧无声。

“我已经很感谢这个梦了。”杨凡还是开口说道，也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更要感谢你，但终归是一场梦，总是要醒过来的。”

冷梦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复杂。

而在杨凡的眼中，世界逐渐变得虚无，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虚幻，他的记忆也再次变得混乱。

……

而就在此时，七煞台里，杨凡却是缓缓地睁开眼睛。这五十年中经历的一幕幕瞬间在脑海中闪过，无比真实。

“还是回来了。”杨凡自言自语一声。然后缓缓地推开了七煞台的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