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过分配在县政府秘书科，科长流泽普是一个资格较老的股级干部。说流科长资格老，并不是说流科长年纪大，论年纪，也就只比梁文过大那么十来岁，而是人家当科长的时间较为长了点，别的人都是科长的位子才坐热乎，紧跟着就提拔高升，要不也是下乡镇或进县直机关做了一方诸侯，他老人家倒好，来了个稳坐钓鱼台，科长的位子一坐就是四五年，至今还没有挪位子的迹象。

去年县直机关动员年轻人下乡镇，培养了一大批党的后备干部，县政府下去了一名年轻干部，今年七八月份县委县政府又向下面输送了几名副科级干部，都没有轮到流科长，倒是秘书科的年轻人走了两名，昔日的手下先一步成为了副科级或者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国家干部，作为上司的流科长依然老牛拉破车，原地踏步，股级不动。

流科长心里不舒服，可也没法子，机关就是这样，谁叫自己没有后台，虽说天天跟着领导屁股转，可人家是要借用借用他这根还算管用的秃笔写写锦绣文章，要不然，怕是这样的股级干部，领导都要吝惜不给。

秘书科按说是县政府的要紧部门，官场混的人都心里清楚。政府工作千头万绪，要想有成绩，离不开文秘工作。比如地方政府的左一个量化考核，右一个年终考评，这些考核考评成绩体现在哪里？还不就是总结在领导的报告里，体现在上报的材料中，文秘工作做得好，该写的都写进了文章里头，政绩卓著，形势大好，上级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地方领导才能得到应有的器重，有望进步。

从秘书科的人流动速度之快也可以看出领导其实对秘书科是非常器重的。只是流科长是个特例。这跟流科长不是皮县长提拔的人有些关系，也跟流科长自认为一手文章挑起了县政府的大梁不无关系。

为了能够在县政府办立足，梁文过请道士的丈人老子出面，请了政府办的尤副主任吃饭。照梁文过的想法，自然是想请政府办的老大田主任，可是道士的丈人面子不够，请不动人家老田，只有尤副主任给面子过来。席间，梁文过才清楚，这一次招聘，对外说是招聘一个秘书，暗地里，还同时进了另一个，不过不是在秘书科，而是归田主任分管的行政科。

报到是在田主任跟，田主任忙得很，一个电话叫了流科长过来，叫把人领过去。县政府梁文过不完全陌生，报名就是在这里。一楼是人事局和政府办下设的信访办，二楼是政府办的各个科室，中间有大会议室，主任办公室在楼道东头尽头的那间大房间，三楼是各个副县长办公室，四楼才是县长办公室和小会议室。

秘书科靠近西边楼道，跟主任办公室只相隔两个副主任办公室。县政府大楼是新房子，新房子是相对县委大楼说的，以前县委县政府是一块办公，后来才分开搬到县府路，大楼落成也有些年头。

秘书科有五个成员，科长流泽普，副科长田大新，在这次见面却没有看到，他是跟随皮县长的。本来县长级别是不够配备专职秘书的，地方上考虑到县委书记县长公务繁忙，虽说不配备专职秘书，却都是每个人有专门的秘书为领导服务，其他副职则没有特定的秘书，只是领导需要就跟随。田副科长是去年才跟随皮县长提拔的，平时办公都是在皮县长靠着的秘书室，秘书科只有他靠门的一张办公桌。

副主任科员老随，近五十了，人保养得白脸书生，看上去完全不显老，要不是头上花白，谁都只认为才四十来岁，另外俩个是比梁文过略微大的小王，小利。小王是师大毕业分配到县一中，不乐意教书才走了路子进了县政府，小利是农专毕业进县政府的。

流科长领了梁文过进办公室，对三个人说：“大伙都暂时停一停，这是此次招聘进来的同事梁文过，都认识一下。”

梁文过就一边随着流科长的介绍，一边热情的张烟，是特地买了今天装门面的软中华。小王笑嘻嘻的接烟，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说：“小梁我听小望说过，以前是村委会主任对吧？都说你们这些当主任的，手头富得很，瞧这出手就不凡呐，咋就想不开弄这么个无职无权的秘书活？”

老随就说：“小王，既然你觉得村委会主任手头富得很，比如，跟领导请求下乡弄个村委会主任干干。”梁文过就笑笑，说：“王秘书，见笑了，今儿个是特地买了张。在下面，说是这么说，不过，镇里的领导都还是很支持我报考秘书的。”

流科长在一边补充，说：“大伙怕是还不知道吧，甭看小梁年轻，人家可是在市报发表过很多文章的才子，胜任我们这种秘书工作，还不是十个指头捏田螺，稳当当的。小王，小利，你俩可得多向人家梁秘书学习学习。”

小王不同意的说：“科长，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能赞同了，发表文章跟我们秘书写材料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梁秘书作为新人，还是得跟着我们这些老把式学习才不会走弯路，小利你说呢？想当年，咱俩可都是这么学习过来的。”

小利微笑着点头，说：“王哥说的没错，咱俩都是这么学习过来的，办公室都是老人带新人，当年流科长也是这么带我们的。”梁文过一听，流科长这么说自个，内心就有些警觉，这不应该是科长说的话啊！自个作为新人，并没有得罪流科长，如此跟同事说，岂不是叫他俩心里头不痛快吗？忙说：“流科长你可过誉了，小梁以前也就是写写一些豆腐块，你才是咱们县政府的一支笔，还望科长今后写作中不吝指教，我才能有所进步，希望随叔，王哥，利哥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多帮忙。”

小王说：“帮忙肯定是要帮的，小利也说了，咱们办公室都有一个优良传统，那就是老人带新人，不过，今儿个咱们头回见面，你这个新人，总该有个拜码头的礼节吧？”

小王这么说，几个人就看着梁文过，流科长坐在一边也不说话，似乎在看梁文过怎么表示。梁文过想到自个到镇政府都是请了小栗辛主任吃饭，这回到县政府肯定更是得请客了，就试探的问：“王哥，你瞧，咱们中午到哪里在表示？县城我不是很熟悉。”

梁文过这么说，是不想让人家认为，他这个村委会主任出身的人到县城吃喝玩乐多了。小王见梁文过很懂味，而且为人似乎也不小气，本来只是想叫他多张几根烟，顶多就是出个几十块买些吃的，没想到梁文过让他做主进饭店，就很得意，说：“中午咱们就随便吃吃，我看，还是到比较近的王庄算了，科长你说呢？”

梁文过哪里还不清楚王庄，那里可不是一般般的消费，上次在那里吃顿饭，少说也是几百块，不过，相对距离县政府近倒是真的，见流科长他们都赞成，自然也就同意。流科长就指定他坐在靠门的办公桌，说田科长的桌子搬进科长办公室，办公用品等会到行政科领取。

梁文过环顾秘书科。是典型的办公室，面积不是很大，摆了四张办公桌，还是面对面的摆放，老随跟小王是靠着窗户，老随的身后是一排文件柜，文件柜的漆已经暗淡，有的地方斑驳了，显示岁月不短，文件柜的把手却很锃亮，这是长年累月拉动才有的，里面放满了各种文件。

头顶上安了台吊扇，在时而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转动，热倒是不大热，窗户外面绿树成荫，带着凉津津的味道吹进来。梁文过靠的门是科长室，面积同样大，却是流科长一个人办公，虽说田副科长的办公桌搬了进去，也差不多是一个人。

中午考虑到下午他们还要下班，几个人就没有多喝酒，只喝了一瓶九年四特，几瓶啤酒，菜是小王他们点的，梁文过索性一个乡巴佬样子，什么行情都不知道，由得他们，心底却也有底气，自个荷包里带了一两千块，不怕他们吃光了。酒席上，梁文过表现豪爽，喝起来似乎那酒钱不是自个掏摸腰包，用流科长的话说，到底是乡镇出来的，历练出了一身吃喝本事。

也许是吃了人家的嘴短，下午，流科长关怀的说，小梁今天报到，住宿等问题得自己解决，下午上班也没多大的事情，他可以先不过去，把自己个人问题都解决好，明天早上再来。梁文过从他们的谈论中，已经了解了上班作息时间，而且这些日子秘书科是不忙，自个初来乍到，是得有些琐事得麻烦，也就感谢流科长的关心了。

县政府本来是有宿舍分配的，后来随着市场化，宿舍都归到各自的名下，只是象征性的缴纳了房价。房子都市场化了，单位不能再集资建房，县府办也不能逆潮流做事，但是调动人员频繁，单位又不能不考虑到新来人员这些生活问题，领导变通了一下，新分配人员都享受住房或者租房补贴，数额按照个人职务大小不同。

梁文过是普通办事员，自然没几个钱补贴，但是住宿问题得解决。房子他在县城是有的，只是金荷小区的房子还没交付，住进去得等一段时间，而且，这时候，他也不想显得自个多有钱，低调才是上上之策，就请老夫子帮忙，租了县政府附近的房子，是老早单位的那种直通宿舍，租金便宜，房子很旧，图的上下班方便。

目前他是一个人到县城，阴华华在家里待产，不可能跟着他过来奔波，只有他初步安顿下来，才谈得上是不是接过来，县城生还是乡下卫生院生。租的房子里基本设施有，他只是带了被褥什么的过来，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打扫，房间整洁了，其他的都是因陋就简，暂时安身足够。

晚饭，梁文过没自个动手，老夫子邀请他到外面吃饭，说是老大到县城工作，兄弟为他接风。梁文过客气，说接风就免了，兄弟俩吃个便饭，说说话，要不，顺带请请行政科的望秘书一道坐坐，他想向望秘书讨教讨教秘书工作要诀，初到一个地方，他总想干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