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次掺和到竹中家的事，纯粹是个意外。

当他们离开信浓，进入美浓的时候，恰好从远山家那里听到了竹中重元在西美浓起兵的消息。

在得知了斋藤义龙尚未作出反应的时候，土岐赖次心中就已经有了计划。

于是，他让阿春先行返回玉蝶城向归蝶报平安，自己和果心轻装潜行，来到了不破城外找上了竹中重元。

他亮出先代美浓守护土岐赖艺嫡子赖次的身份求见竹中重元，重元虽然对土岐赖艺有些不屑，但面子还是给的，更何况给死人面子有利于自己名声的提高。

但在见到土岐赖次之后，竹中重元是真正地服了。

——原来在这个乱世中，果真有天生的贵胄。

在赖次有意无意地暗示下，重元多少猜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随后，斋藤义龙自稻叶山城出阵的消息传来，竹中重元立刻拔营启程，回到了居城菩提山城笼城据守。

哪知道，一回到菩提山城，土岐赖次才终于道出了他的来意。

“请竹中大人以家名为重，出城投降吧。”

“纳尼！大人你……”

土岐赖次的建议让竹中重元有些无语。

“作为武士，是不能够放弃尊严的！”

重元斩钉截铁地道，他板着一张脸，显得大义凛然。

但土岐赖次接下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

“是尊严，还是面子？我想，大人一定是以为，如果一场仗都不打就投降，未免也太过窝囊了吧……但大人似乎想错了。”

错了？

竹中重元想不通自己哪里错了。

“斋藤义龙之所以发动如此庞大的兵力，就是为了在全美浓豪族的面前接受竹中大人的投降，而不是来与大人作战的……大人必需明白，无论是野战还是笼城，竹中家都没有一丝的胜算！”

“土岐大人说得对啊，父亲你就去投降吧。”

——有理有据，让人性X福，竹中重元的儿子竹中重虎也跟着一起劝老爹去投降。

就这样，竹中重元和土岐赖次一同离开菩提山城，前往义龙的本阵。

其实竹中重元是见过佐佐成政的，但土岐赖次和佐佐成政的气质差了这么多，以至于竹中重元根本就没有把这两人拿出来对比。

因此，他也失去了最后的，能够让竹中家翻盘的人。

他将会失去他的嫡子——竹中重虎。

但竹中重元直到此刻，仍然浑然不觉，他丝毫没有想到，高贵优雅的土岐赖次大人竟然已经把他卖了。

片刻之后，当他们来到斋藤义龙的面前，义龙的目光根本未曾在竹中重元的身上有哪怕1毫秒的停留，他的一双眼睛，竟死死盯住了土岐赖次！

而土岐赖次，也是毫不退缩地盯上了斋藤义龙。

两人的目光一个凌厉，一个温和，一个仿佛蕴藏着无坚不摧的杀机，一个仿佛海纳百川无所不容。

在无视了竹中重元的情况下，义龙与赖次对峙半晌，终于一起笑了起来。

“你就是土岐赖次？”

“正是！兄长大人，别来无恙啊。”

直到此刻，斋藤义龙终于确定了佐佐成政就是土岐赖次，但很显然，土岐赖次绝不是佐佐成政。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赖次对义龙的称呼，又可以有两种理解。

佐佐成政是义龙的妻弟，因此他们私下里互称兄弟是没什么问题。

但土岐赖次所谓的“兄长”，却是另一层含义了。

曾有传言说，斋藤义龙并不是道三的儿子，而是土岐赖艺和深芳野的孩子，因此，斋藤义龙可以说是土岐赖次的异母兄长。

“当时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跑去了越后，难道就不怕我把玉蝶城连根拔起？”

旧事重提，斋藤义龙显然对于佐佐成政的突兀离开有很大的怨念。

“按照约定，我是必需前往关东的，所不确定的只是时机而已，出阵信浓是一个好时机，没来得及通知你，见谅。”

虽然是道歉，但赖次看起来却没多少道歉的意思，只是随随便便地点头，浅浅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兄长大人一直在查我的身世，所以，我必须在你查出来之前离开，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归蝶的安全。”

听着土岐赖次的解释，义龙的眼珠稍稍动了动，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不论义龙是否是土岐赖艺的儿子，土岐赖艺因为他当年的追击而丧命是确定无疑的事，因为有这个么一个大前提，所以他执掌美浓两年以来，也从没想过要恢复土歧氏的家名。

——作为斋藤义龙，他已经是犯了弑父的罪。

——作为土岐义龙，他不仅弑父，更认贼作父，罪加一等。

所以义龙仍然选择作为斋藤义龙而生存下去，这是立场。基于这样一个立场，在查出了佐佐成政实际上就是土岐赖次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他的立场一定会促使他除去对方。

“可是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义龙换了个坐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赖次。

“因为兄长大人已经冷静了下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去大半年，我很想念小公主啊。”

听到赖次提起归蝶，义龙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赖次说的没错。

在查出了佐佐成政就是十三年前逃走的那个小鬼时，义龙的确很像去把佐佐成政抓过来一刀宰了。但经过最初的冲动之后，他静下心来，发现他们之间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当年把土岐赖艺逼死的人是他，也可以不是他，因为他毕竟是听从了道三的命令才去追击的。

换句话说，你持刀杀人，那么有罪的是你，刀有罪吗？

有罪的斋藤道三已经死了……而斋藤义龙，并不是佐佐成政的杀父仇人。

“兄长大人……关于竹中家的处置，是怎样的？”

“喔……岩手城赐给不破光治，菩提山城可以保留，但领地减半。”

义龙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竹中重元，他摸着采配缓缓宣布了竹中家的处置方案——

竹中重元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方被重新收回，原有的领地也缩减了一半！

“……以及，送出嫡子为人质。”

义龙对竹中家的处置不算严厉，因为他还要照顾竹中家亲家安藤守就的情绪。

但竹中重元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地不是个滋味，愣在原地，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竹中大人，还不快感谢主公的宽容？”

土岐赖次转过身来，言笑晏晏地提醒了竹中重元一句。

一声叹息之后，重元艰难地跪了下来。

这次的菩提山城出阵宣告结束，从义龙出发到返回城中，前后不过七日。

至此，斋藤义龙耗费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美浓境内豪族的整合。

他……终于超越其父斋藤道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美浓守护。（未完待续）